五万块,在那年头还是个天文数字,在农村都能盖一栋小楼。周静雅迷迷瞪瞪地落到舅舅手里,整天被带着往法院跑,往那肇事司机家跑,上学也耽搁了,但钱却要不回来。法院说,判决下来了,但对方没钱执行不了。跑到肇事司机家里闹,那司机一家灰头土脸痛哭流涕,大人小孩连着老太婆一起给跪下了,说不是不赔,是真没钱啊,饭都吃不起了。去了有十多次,总共只要到了五千块钱。不久,那司机全家就搬家躲到外地打工去了,要钱的事彻底泡汤。
周静雅他舅舅把五千块揣进了腰包,见司机跑路,没戏唱了,更不想再背周静雅这大包袱,就把他送回了三江口理发店,对外则称司机跑了,自己一分钱也没要到。至于侄子那不是他的事,他跟周桂芳早就断了联系了。我又没拿到钱,凭啥养他这侄子谁爱管谁管,反正不该他管。周桂芳不是有一堆的嫖客么,一个床上睡觉,跟夫妻也差不多,那么多爹,哪个感情好的,接过来管呗。
周静雅就这样被遗弃了。
他舅舅,连殡仪馆的殡葬费都没给出。 八岁以前,周静雅生活在一家理发店。
离县城五公里远,一条水泥公路延伸出去,靠近啤酒厂的位置。边上是一家废品收购站,一家废旧轮胎店兼洗车行,时常停着几辆大货车。理发店就开在废品收购站和轮胎店之间。
理发店,门外却不见有什么发型广告。老旧的推拉门上贴着五颜六色的画报,上面是很多蝴蝶。塑料纸打印,质感很低级,估计是县城某个小广告公司出品,已经褪了色。店名叫蝴蝶梦,粉红色的三个大字,也被很多彩色的蝴蝶簇拥着。进门,既没有理发工具,也没有理发师,甚至连个大镜子也没有。门内像一间小客厅,有电视柜,有彩电风扇,靠墙放着一张粉红的旧沙发,还有个小茶几。外人经过,通常能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躺在那张粉红的沙发上,手拿遥控器在看电视。
吃饭的时候,她就吃饭,从公路上望过去,就能看见她小茶几上放在两碟一碗。菜色竟然还不错,有小炒肉,有麻婆豆腐,还有青菜豆腐汤。常常看见一只棕色的小泰迪狗在茶几旁钻来钻去。
女人不上班,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没看到丈夫,也不知道她是靠什么养活。每每有路人误入,想去理发,进门一看,客厅沙发,以为闯进了人家,吓得赶紧逃走。女人见怪不怪,一脸麻木冷淡,也懒得讲话。
周围邻居,或者稍微了解一点的路人就知道,这理发店只是挂羊头卖狗肉,女人实际是的。没人会把理发店开在这种偏僻的破地方,也没人会脑子秀逗了,把正对公路的门面屋弄成客厅,一点隐私都没有。除了那些有需求的男性,多是附近干活的工人,或是离了婚没老婆,或是妻子在外面打工,夫妻异地,有时会在晚上偷偷摸摸走进这间屋,正常人都不跟这女人来往。不要脸。
周静雅无处可去,眼看要饿死,幸好他的学校,还有些责任心,得知这个学生家里的状况,校长、班主任亲自来访。
周静雅确定已经没有任何亲戚肯收养他,而县城也没有所谓孤儿院,那老校长只好把他暂时带到自己家。校长也无力抚养这么个孩子,和村委会沟通,希望村委会能够收养,村委会不同意,说周桂芳户口不在县城这,她是哪个乡哪个村的,让去原户籍所在地,找当地村委会。那头更不认了,说周桂芳已经十多年没在村里居住,村里更不可能给她抚养孩子。学校老师弄的没奈何了,又不能坐视不管。老校长找了一堆关系,最后终于想办法,把周静雅的户口迁到县城,就落在学校法定监护人名下,同时又去民政给他办理了低保,每个月能拿一点生活费,也就是几十块钱。
三江口的理发店是租的,周桂芳既然死了,房子也就租不下去,还给了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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