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寒风掠过了小山一样起伏的丘原，草原便像是长毛的怪物，呼呼地响起了声音。一户点着油光灯的人家，生命正看着给奶奶喂过食后正整理着被褥的余楠楠。整个小屋里面静悄悄的，余楠楠坐在小凳上，两人的目光一同落在窗外。

    外面的月亮很皎洁，夜里的空气很清凉。

    小草掠过足胫，如毛发轻刷水面，又有蛙鸣虫叫，两个孩子坐在门槛上，脸面显现出青白的光。

    余楠楠捋了捋耳边的发，像是在水中漫步，不骄不躁间入了何处的梦乡。

    “这是青草吗？”

    余楠楠从小腿边，门槛旁，楼梯下抓了一抓，竟是墨青色的黯淡草叶。她和生命对视了一眼，她的眼里竟然泛起了泡沫似的泪花。

    “我，也可以看见你了，不仅是你——”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极远的地方。除了那轮明月，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动荡着的影子，也似乎能感受到刚出了芽的碧祲草或是青仙人等植物甘甜的味道。这是余楠楠见过的最美的夜景。

    余楠楠不曾有过人的天赋，也不曾有修行，所以当她得知青梦竟然是妖族公主，生命竟然是修炼者的时候，她就差不多知晓那天夜晚，生命是如何孤身一人来到她家了。

    她不可避免羡慕生命可以看清夜雾迷蒙的道路。可她现在放下且欢娱，因为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一天，夜晚变亮了。

    生命看着寒风中怀着淡淡欣喜的余楠楠，他现在是可以确定了，这片养育了他十三年的地方真的发生了改变。

    “真的变了”

    生命不知为何，只感觉胸口有种道不清晰的困顿使他略微难受。他动了动念想，困顿似乎略有消散了，他叹了口气。在他眼中，有着变化是不足为奇的。但是一想到变化是作用于这般广大的天空，万事万物无不互相影响着，他便有些忧心忡忡而陷入泥淖中不知所以然了。

    在生命自顾自思考着，近乎打结的时候，一道明亮的目光却出现在了他的瞳孔中。

    “还在想念青梦吗？”余楠楠见生命的表情隐约惘然，她微笑着看着月光道，“短发的孩子头发长了，无家可归的孩子还在意什么呢？”

    “在意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家”生命心中下意思想着，忽然内心恍然，“难道，我在意的真的不是小妹吗？我果真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吗？——不，怎么会？是呀，小妹是我要珍惜和保护的家人，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需要多考虑，因为那早已渗入了内心和灵魂

    而我真正于现在在意的，于现在真正影响了我的，小妹的离开或许掺杂其中，但是真正的核心，却绝对不会是小妹啊！”

    生命不知道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本心。他从来是想要一个可以无忧无虑的家，一个可以安逸生活的家的。普天之下，和乐安康，家家幸福，是他所望。

    “领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由国再进一步推广至家，人人无忧所以我无忧的梦乡是他所望。

    可是聪慧仔细地他知道这无法实现，这种完美无法实现，原因是缺少途径，无人将大任于他进而实现，所以才会孤独，所以才会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所以黄犬的离去才会让他如此伤心和迷惘，所以任何的变化才会让他无法接受。

    ——这些，都不完美。

    他有时想是否有着和他一样类似的人在，有，或者没有，他白日梦见过，夜晚思考过。最后，他不知道。无法坦然知道，只能左右摇摆不定。追求完美的任性，进而衍生出了依赖和懒惰的影子，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丑恶到了如此地步。

    所以他或许有一天到了绝境，会有两个极端的选择，可是这绝境却永远不可能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是丑恶的一员了，他，已经不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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