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十二年,冬夜,宁国皇宫。
一阵急促纷沓的脚步声,踏踩皑皑白雪,自荣华殿向太医局传去,这火急火燎之人正是御前内侍吴德富。这番着急忙慌,怕是皇上的病情又不稳定了。
今夜轮值的正是太医令孙安平与其学生沈思远,二人皆伏案,埋头撰写新编药典,在古贤的基础上,袭取精华,剔除糟粕,已写成十之七八。
“孙大人——”一阵砰然,门倏的被推开,裹挟着门外的雪沫子进屋,凛冽寒意,屋内二人不觉身子一痉。
“孙大人,不好了!皇上今夜怕是又严重了!”吴德富脸色涨红,额头汗珠细密,这么冷的天,能急成如此模样,看来皇上这次的病来势猛烈。
“我这就来。”孙安平连忙收拾起药箱,转头吩咐沈思远,“你随我一道去。”
“是。”老师的命令,当学生的不敢违背。何况这御前请脉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一路走,一路问,“吴公公,有一阵子没情况了,怎么今夜又犯了。”
那吴德富提着宫灯,腾出一只手来,擦擦额头的汗,“今夜皇上胃口不错,心情也舒畅,后来还召来了赵婕妤,似乎来了兴致,就吃了几粒红丸然后就咳嗽不止,奴才递上的锦帕,竟见了红”
红丸,即乃春一药,采阴补阳,人服后会有发癫燥一热之症,只是皇帝的身子向来虚弱,服这大损的药物,无异于雪上加霜。
孙安平略略沉吟,“皇上身边,可有旁人?”
这么一提醒,吴德富倒是想起了萧恒,连忙搭腔,“晚上是萧大人陪皇上用的膳。”
孙安平心中已有数,也不再多问,连走带跑,终于赶到了荣华殿。
皇上畏寒,殿中放了三个蟠龙铜镀金的火盆,都烧得正旺,再往里走些,却见桌几一旁的团凳上坐着一人,慢条斯理,极为闲情地在喝茶。杯盖划过茶杯的声响,在这座偌大的殿中,无比突兀刺耳。
在其不远处的帷幔里面,是乱成一团的宫女太监,还有那绞帕垂泪的赵婕妤。
两番景象,犹如春水对寒冰,迥然之异。
这不是孙安平第一次见着萧恒了,这个本该低贱如泥的质子,此刻正悠哉品茶,不得不说,这人有些本事,至少哄诱宁国帝王方面,他算得上翘楚了。
鼻若玉琢,唇似朱涂,眉眼间蕴着一脉水秀,像泼墨的山水画。好看是好看,但其周遭过于料峭,抖落一地冰雪,冰渣子刺人眸光。
老师在其耳边无数次提及这位质子,沈思远今日得偿一见,倒与想象中的相差无几。
“质子性乖戾,当见而远之。”这是孙安平时常告诫他的话。
沈思远片刻的打量,自然没能逃脱萧恒的眼睛,他眯着眼,含笑瞥去,竟是一双拨人心弦的桃花眼。轻浮的假面下,是暗藏的深意。
沈思远自觉唐突,赶忙垂眼,紧跟在老师身后,进了帷幔里边。
床榻上的齐宣帝,两眼乌青,双颊瘦削,唇色惨白无一点血色,这会儿半睡半醒,意识混沌不清。那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不难看出,这位帝王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只是容貌,被病魔折磨,形色垂老,如同枯槁之人。
孙安平伸出三指,小心谨慎,轻轻悬放于皇帝的手腕间,神色愈凝。诊脉过后,孙安平发现没有可以面呈病情的人,显然面前的赵婕妤担不了此等重事,突觉怪异,怎的皇上病了,竟没人去请示皇后太后?
突然,帷幔掀开,萧恒走了进来,平声问道,“皇上的病如何?”
孙安平性格执拗,认死理,心中自有一套忠君信条,对方的问话,他听若不闻。
萧恒也不是瞎子,更何况孙安平表现出非常抵触之情绪,心里也清楚,这位孙太医并不待见自己。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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