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当年我在大熊的寨子与他道别后,晃悠悠一路从大西北游山玩水来到江南水乡地。先入的杭州,后到相邻的湖州,每日玩乐忘乎所以。
但不寻常的是,当时我在俩城里,所到之处,却总觉氛围凝重。山水秀丽的苏杭天堂,笼罩着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c紧张,甚至是瑟抖。
托我敏感的耳朵,几番探听下,我从那些心翼翼私下议论的声音中梳理出他们这地方正发生一件株连的杀头大事。
据说,他们此地有人行谋逆之事,为首者正是他们地方上的文人名士之流,牵连众多,四下人心无不惶惶骇然。
所谓犯者的罪行,却是说那些个文人弄了一本书,书里用了些大逆不道的语句。只仅仅因此,那些个文人以及但凡与之有关系的,内里家人族人,外至卖书的买书的c刻字印刷的等等以及当地部分官吏,无一不被抓捕判罪。
案子轰轰烈烈闹了许久,举国闻名,我到达江南时案子已是到尾音。除去数不胜数要充军为奴为苦力的,其余一律被判死刑的犯人不日就要在一个叫弼教坊的地方执行处决。
我一点不爱看人被杀头,那件案子的人也并没有罪。
那些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平民老百姓的性命便更不值一提了。皇权专制这个东西,有时候和下边人是否犯罪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它有时候真正无法无天的恰恰是上边人。
上边人高兴了可以砍砍下边人脑袋,不高兴了也可以砍砍下边人脑袋。
但是,我对这等天理不管的暴行确然也无能为力。
行刑那天,不知为何,我后来还是去到了那个叫弼教坊的地方。
我那天看到的情形便是狐狸如今再让我看到的。
我活了这般的长久,但实实在在算不得一个勇敢的人。我极是容易忘记我的过往,好的,与不好的。
刑场的惨绝人寰号叫已经停止,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一场场境再现,可满地流淌的人血依旧鲜艳嫣红,逼得我眼下隐隐发疼。
良久,我轻声说:“你当时隐身在哪呢?”
狐狸说:“就在你旁边。”
我默了半响:“你带我看这个,皮皮他们的前世与这案子有关是吗?这是谁的记忆了?”
狐狸上前与我并肩站,目视前方:“下面你看到的是皮皮的记忆。”
充斥在我身体的感受刹那完不同,骤然间,似有一股外来的力量注入我的躯壳代替了我,但又似是我进入另外一具躯壳获得别人对外界的感知。
异常急速的马蹄声哒哒飞奔而来,寒冬冷风扑在少女脸上,凛冽如刀。
少女骑着马奔跑得如此的快,喘吁吁呼出的白气转瞬消弥无形。
疾马拐过巷弯,蹄下踩到碎石,侧歪的马身在高速的冲势下狠狠摆摔出去,她扑通落地却立即就势骨碌翻滚半跪稳住身体,后脚蹬而发力跃起,一丝不歇往前疾奔。
那样迫切而焦急c恐惧而动恸的心情,在冲出巷道,在视野豁然开阔的广场前,瞬息化为世界一片的恍惚空白。
疾速的奔跑下猝然收住脚步,几乎看不出惯性俯冲。她不但是个练家子,而且是个极好的练家子。
少女直挺挺立在那儿,面冷如霜,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面前只剩一片血染的广场。
她来得迟了,收尸人已经把数十具破体残尸都收走了。
我恍然当年的我却是早走一步,血腥惨烈的现场,我自不愿意多逗留。
她却是在我后脚到来。一步的距离,若是我迟这一步再走,会是我与她早一步见面的变数。
皮皮的前世,模样倒是别无二致。只她在现世十七八岁的年纪那时,却不是眼前少女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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