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应了个事,道:“老臣年纪大了,捉摸不透那些年轻人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老臣只晓得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今日老臣见到一个很不懂得尊重长辈的小丫头,但老臣也见到了,这个小丫头在自己小命难保的前提下,还惦念着大公子的安危,提醒老臣去守到大公子床前。老臣还见到了,那位牧掌事,形容失仪,满口疯言疯语,不仅处处维护那寒朝孽畜,还对夏后极其不敬!老臣已经老糊涂了,弄不懂这是什么情形,只把事实原原本本告知夏后,请夏后明断!”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来。
现在的人果真倚老卖老!伯靡叫我丫头也就罢了,这老头更绝,小丫头?小丫头!不看看我今年已经三十,儿子都快娶媳妇了吗?我也是曾统领全军的大将,大将啊!
伯靡朝我挤了挤眼睛。
姒少康高深莫测地盯了老头一会儿,突然笑了:“牧景天,你可听清楚了?”
这个人笑起来太要命,心都漏跳了一拍。
牧景天久久不语,半天,道:“夏后,便是同一件事,不同人所见也完全不同。还望夏后能查寻证据,再下定夺。”
姒少康嘲讽道:“你现在知道查寻证据,再下定夺了?刚才激愤行事时,怎么又不知道了呢?”牧景天当然无话可说,所以姒少康只是挑眉一顿,接着道:“一件事情,不论做的多么滴水不漏,做过便是做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证据,自然有。”
语毕将手伸给我,我自然懂他意思,立即将那断成两截的鞭子奉上。
伯靡仔细望了望这鞭子,惊奇道:“这不是子午丫头随身带的那根鞭子吗,上回在寒宫之前,就靠了它把我和子午丫头从深坑里救出来的,怎么断了?”
“不错,当初可以轻易拉起两人重量的鞭子,怎么说断就断了呢?自然是因为——”姒少康将断口举起,又示意众人平身,于是最邻近的几个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只因为那断口的最外边,分明是一圈被人用刀割过的痕迹,而且可能是因为那人过于慌乱,还有几处补刀的痕迹。那个站得离姒少康最近的大臣忍不住叫出来:“有人拿刀事先割过这鞭子,所以只要稍稍使力,鞭子很容易就断了!”
就连牧景天都露出诧异神色,他刚才连呼“报应”,大概对华儿做的这个手脚是真不知情,是真以为自己运道好。所以他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姚松染,姚松染面色微青,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从容冷静,而她身边的华儿,更是双唇紧抿,脸色铁青,一双眼里满满当当全是惧意。
姒少康又将鞭子向上扬了扬,道:“这鞭子是由子午的师傅默禹所赠,用牛皮制成,坚韧可靠,与大街上麻绳布料编织而成的可截然不同。”
他将鞭子递还给我,待我取过鞭子手却不收回,依然平平伸着,我也不觉有异,一言不发解下自己的佩刀,放到他手中。姒少康取来横摊在掌心,徐徐拔刀出鞘,赞道:“刀刃齐薄,坚硬锋利,是难得的好刀。”
我悄悄的翻了个白眼。这是姒少康他自己赠我的刀。
他又把手伸来,这回我交给他的是我别在腰间那把牧霞的匕首。
我俩极有默契的一来一回,伯靡在一旁简直看呆了,给我递了无数个眼神,问我是不是和姒少康事先通过气儿了。我还给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笑,随即蓦地将头转向门外。
门外,有个瘦瘦的身影正蹑手蹑脚而来,见我忽然转头,立即向边上藏去,但下一刻也醒悟到自己被我发觉,只能悻悻地对着另一边招招手,然后向我这边走来。
这个行为可疑的人正是消失已久的迪七大人,而此时此刻,他身后还跟了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战战兢兢,一双眼黑亮黑亮,天真不解世事。
我一言不发,平静地转回了头。
姒少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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