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嗓子,今儿的课题依旧是关于房子,但和上一节课有点不同,着眼点稍有区别。
陆沅君拿出了路上刚买的一份报纸,翻开了房屋出售与出租的版面。
学生们见要开始上课了,静悄悄的等着,想听听黄汀鹭口中有大才的,文曲星下凡一般的女秀才,究竟肚子里有几分墨水。
且除此之外,新来的学生还对陆沅君有点敌意。
学校里也不是没有女教授,教德语的就是一位德国女性,可学校里没有陆沅君这么年轻的女教授。
她这个年纪,就算是个男的,学生们也不会服气。
如今华夏各所大学的学子们年龄差距很大,有十七八岁的,也有三四十的。这间教室里,比陆沅君大的也有十好几个。
于是众人定定的看着讲台上坐着的陆沅君,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树小房新画不古,无人不知内务府。”
陆沅君摇头晃脑的念了句俗语,抬头看向学生们。
“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学生们点点头,街头七八岁的小孩子也知道,遑论大学学子了。
院子里栽种的树干纤细,房子崭新,墙上挂的画不是什么名家的传世之作,住在这样地方的,多半出身于内务府。
前朝倒台还不过二十几年,内务府一词人们并不陌生。肥缺,贪官出身最多地方,绝大多数是暴发户。
这句坊间的闲话,也是用来笑话他们的。
但陆沅君提这个干什么呢?学生们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娘说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呢,提亲的媒人把门槛都踩平了,每个媒婆都说男方家宅子门口的石狮子那个旧啊,牙都掉了。”
陆沅君把报纸高高举起,将租售房屋的版面对准了学生,继续道。
“可如今大家再看看,不一样了。”
前排的学生们趴在桌子上,把身子往前探去,看清了上头的字。
租房子的说自己是花园别墅,有能抽水的洋马子,卖房子的说自己是新样式新家具。
同样的地段,新房子比老房子贵,小楼房比四合院贵,前朝挂着世宗皇帝赐下匾额的老院子,压根儿无人问津。
好像脑海里有一根弦被人拨动,前排的学生们皱起眉头,又一时摸不清。
后头的学生们着急了,报纸上有啥啊这是?尤其是在看到前排那些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更是心痒痒的。
陆沅君示意学生们把报纸传下去,后排的人围了一团,挤在一起看房产广告。
学生里有聪明的,也有愚笨的,有人摸到了那根线头,还有不少人退了几步,叽叽咕咕的开始说陆沅君的闲话。
莫不是这位陆教授是想做卖房子的中介,从我们身上赚钱吧?
倒真不是学生们多想,因着倒腾房子能赚大钱,不少知名的诗人文人都在做。
“你们发现了什么?”
陆沅君问道。
学生们摇摇头,脑袋里嗡嗡的,突然被问说不上来。
陆沅君斜了他们一眼,笨蛋。朱唇微启,像上节课一样,开口说了同样的一句。
“这是一个社会问题。”
一只脚扭了,陆沅君不好起身在黑板上写画,只能坐在椅子上说。高度降了下来不假,气势却不输。
“半个甲子前,崇尚的是传承,谁家的房子越旧,这家人的社会地位越高。”
陆沅君一语点破。
“现在呢,干什么都更讲究一个新。”
“洋房别墅比老宅院贵,圆管子里装的洋人口红比圆罐子里的胭脂贵,孔夫子没有卢梭吸引人,对不对?”
陆沅君嘴角一抹轻蔑的笑,问向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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