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在养性殿中的奴才, 包括夏春都被楚钰赶了出去。楚钰坐在那只木匣子后面, 伸出手去想要打开，却又犹豫了。其实不用看他都知道里面究竟放着什么, 可是这东西真的摆到了自己眼前, 就像一双无形的手, 推着他成为史书上那个不顾兄弟情谊, 残杀兄长的暴君。

    楚钰轻声叹息，起身将那木匣子放到书架上，而后便走出了养性殿。

    寿安宫里，太皇太后手里正拿着剪子，给一人多高的盆景剪枝。楚钰进门后行了礼, 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侧过身瞧着楚钰, 脸上是慈祥的笑：“铖儿来了。”她将剪子放在小宫女手中托着的托盘上, 抓住楚钰的手腕，道，“哀家方才还在想，怎么铖儿总也不来瞧瞧我这个祖母，是嫌祖母老了？话说得太多，招了孙儿厌烦？”

    楚钰扶着皇祖母坐到凤榻上, 他自己在凤榻旁边的圆凳上坐了，笑道：“孙儿前些时候有件事没做好, 母后罚了孙儿, 是以没能日日都来给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楚钰的脸, 道：“我这孙儿这样好, 你就是真的做错了，那也是对的。只要孙儿你自己稳得住，旁人不敢也不该说半个错字。”

    “祖母教训的是，可孙儿毕竟还年轻，分寸拿捏的不好，母后其实教训的很对，孙儿的确还没有资格心血来潮便意气用事。”楚钰笑着，有些尴尬。

    太皇太后握住楚钰的手，道：“你是正宫嫡出，才学、胆识在一众皇子中是这个。”她伸出了大拇指，“可你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会犯错，你以为你父皇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过行差踏错么。”

    楚钰身为人子，不该说父皇的不是。他接了小宫女送上来的茶盏，放到一旁的茶桌上，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祖母上次教育孙儿说，做皇帝当狠则狠。”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嘴角微挑，点了下头：“你不狠，旁人就会狠。你身后站着的是大楚的百姓，对敌人狠，就是对百姓的仁慈啊。”

    楚钰又问：“那身体里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兄弟也会变成敌人么？”

    太皇太后的眉心蹙了起来，抬起右手，挥退了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而后拿起手边的茶碗盖，一下一下擦着杯身，许久才道：“生在皇室，是没有资格讲兄弟情谊的。或许祖母这句话说得太过，至少，两个同样有野心的皇子，是做不成兄弟的。”

    “然后呢？”楚钰的眉心也跟太皇太后一样蹙了起来，“那个坐上龙椅的皇子想留下皇兄那条命，可是那个皇兄却想让他弟弟死。”

    太皇太后笑了，轻轻抚着楚钰的后脑勺，道：“你母后真该多多教教你，的确太年轻了。就像你父皇当年一样，不愿对兄弟下狠手。铖儿，守江山难啊，你该尽己所能，扫清所有障碍，一时心慈也许会酿成大祸。史书你不是没看过，那些个成王败寇的故事若是倒过来演，该是什么样的？”

    “祖母，我是钰儿，不是皇长兄，皇长兄早就不在了。”楚钰起身跪到太皇太后身前，他第一次不想在祖母面前扮演他皇长兄，即便祖母会不高兴，他也希望祖母心里清楚，她此刻教育的是她的第四个皇孙楚钰。

    太皇太后果然怔了一下，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你是钰儿？”

    “是，我是钰儿。”楚钰扬起头来，与太皇太后对视着。

    “哀家的铖儿”太皇太后眼里透着迷惘，她可能不愿相信跪在她眼前的是楚钰，而楚铖，她的第一个宝贝皇孙永远永远不可能来给他请安了。

    楚钰心里突然有些后悔，皇祖母毕竟上了年纪，孝顺说的不就是一个顺字么，那些个经年沉淀的道理，不论她当他是楚铖还是楚钰，不都是一样讲。

    “钰儿？”太皇太后又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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