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讪讪笑道：“回二位爷台，是有这么回事，那兵总爷马行得急，险些撞到一个女童，那马倒是发了善心，竟立时停下，反将那位爷台摔落下来。那爷台气得紧，不但打了马，还要再打人，结果人没打到，自己又是一摔，再后来么”

    他说到“善心”二字时，语气稍有加重，瘦子如何听不出来？茶博士接着摇头叹道：“那爷台怕是摔糊涂了，上马加鞭之后，竟没坐稳，嗨小人到大街上看了一眼，那血啊，似是一直到守备衙门口呢。可不知那位爷台现在怎样了，伤得重是不重？”

    胖子没好气地道：“死了，这不是让我们哥儿俩出来探查探查么，茶博士，你说那马立时便要撞人，却突地停住，哎，我说老弟，张三什么时候这么善心过？”这胖子不似瘦子那般心细，听茶博士说那马发了善心，自然而然便以为是骑马之人的缘故。

    瘦子不答他话，却斜眼看着那茶博士道：“我看有些不对吧，你这茶楼里都来过些什么人哪？你说的不付茶钱还损坏了你茶盘的人是个什么模样？没准儿便是什么奸党匪寇一类混在这里，偷袭了张兵总，你如知详情，可不得隐瞒哪。不然的话，被我兄弟查出什么来，你老兄可要随我回衙门里去，如若说得颠三倒四，嘿嘿，怕是要吃些苦头！”说完将腰刀抽出来向桌上一扔，“呛啷啷”地一响，将茶碗都震得歪了。

    茶博士被他一吓，果然腿也软了，说话里也不敢再带讥讽，忙不住豹腰道：“爷台真会说笑，咱们茶楼在青州城里最是清静的去处，离得守备衙门又如此近，哪个奸党匪寇敢在老虎面前捋须呢？那两个人年纪轻轻，相貌倒是真没记住，定是将茶钱付在了我家店东那里，小人因未能在其中扣得好处，便胡说八道一番，二位爷可别与我家店东说起，免得小人被开回家去，我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和正在吃奶的孩子”说到此处，已然涕泪俱下。

    胖子见他说得如此可怜，也是于心不忍，便道：“好啦，好啦，你先下去吧，待会儿让店东将我们的茶资免除一些，你的事，便过去不提啦。”茶博士忙收起泪水，不停地道谢。那胖子哪里知道这茶博士在未进茶楼之前，是曾在戏园子里出过戏的，神情脸色以及说词，都是想变即变，从不拖泥带水。

    那瘦子也见吓得他够了，便哼了一声道：“看在你家里这般模样的份上，我们便替你遮掩遮掩，茶钱便你自己去算，这等人情，也太便宜你了。”说着又是“呛啷”一声，将刀用力收回鞘内。

    那茶博士心中一沉，不禁狠狠地肉疼，却又只得对二人谢了又谢，不敢露出丝毫不满来，肚里却早这瘦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他既听胖子说那营兵死了，而府衙又派人来查，这事定然小不了。这瘦子虽然职位低微，但如非要在自己头上安个罪名，带回府衙去审问，那自己这苦头却当真会是吃定了。他此时也只得打下牙往肚里咽，早知如此，何必非要多话？这“祸从口出”四字，果然一点不假。

    茶博士刚待要走，却听得那瘦子又拦住他道：“慢着！”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几乎站都站不稳了，颤声道：“爷，爷台，您还，还有何吩咐”瘦子却是一脸凝重，将他手中那个缺了个口子的茶盘拿过来看了半晌，忽地向胖子说道：“老哥，你快跟我来，这事似乎真有古怪。”说完，拿着茶盘急下楼而去。

    胖子见瘦子不似假装认真，虽不知所以然，但也知他定然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也不再管那茶博士将如何去向店东交待，只紧跟在他的身后。二人来到街心之上，那瘦子却突然停下，胖子收势不住，险些将他撞倒。他刚要说些道歉的话，却见瘦子弯下腰来，在地上正在寻找什么。便不解地问道：“你在找什么？”那瘦子不说话，找了一会儿，便抽出腰刀，从街石缝里挑出一物。胖子凝神细看，竟然是将自己鞋脚划破的那块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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