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一进门还是习惯性往元一那个角落看过去，看小人跪坐在凳子上，看桌面的一大本厚厚的，显然不是课本的书籍，看的不知道多沉迷。蓝灰的小道袍，土黄的兔皮小坎肩，光溜溜的大脑门，低垂的双眼，翕动的嘴唇，严清在还有些昏暗的光线里，愣是从元一身上品出了“神圣”两个字。一直到早读时间到了，教室里有人走动，严清才走过去，神勇站起来把元一学费交了。元一笑眯眯地，严老师也笑眯眯地：“元一，你有学号啦，你的学号是187号，记住了哈，你可是最末了的。咱们年级算上你187人，考试的时候卷子上不光要写姓名还要写学号哦！”

    “好哒！”

    “人都说歇雨工，你这算歇雪工么？”

    “嗯，小雪石阶滑，师父怕哥哥摔倒。”

    “你在看什么书呀，刚才好认真呢。”

    元一递给他，翻了翻，眼神收了一下，“看的懂？”

    “看的懂呀，历史c宗教c风俗嘛，就是那些藏语看的懂不会读。”小眉头皱皱。

    到上课时间了，严清没再跟元一聊天，出了门，这两节是数学王的课。周六中午午睡起来，严清才跟元一说：“元一，我岳父，就是你林老师的爸爸，他是军人，正好驻守在西藏一个叫林芝的地方，他是回不来，他虽然能听懂藏话，但说和写是不行的。但是我昨天给他打电话时，他说有一个办法，就是部队上有专门的教材，教战士汉藏互通，这也是民族大团结的要求。这个教材是配着录音带的，他今天会让战士给我寄来一套，现在有一个问题，磁带到了得有录音机呀！”

    本来没完全清醒的元一一下子清醒了，瞪大眼睛：“真哒？也就是能放出声音来，我就知道怎么说了是吧？严老师，你真是大大的好人，林老师也是，林老师爸爸也是。”一摞高帽子和好人卡往严清身上甩，严清乐坏了，但还是没忘主题：“重点是录音机，小光头儿！”

    “有的，有的，那个东西我见过，有连电线的，有用电池的，方哥哥和方小七都有一个，不大点儿，放出来的声音不太好听，戴上耳机就好听了。”

    得，白替她操心了，小不点儿见识倒不少。

    第二天就是星期天了，神家三口照例在元一打完拳时上了山，方思缜和方小七倒是前后脚到了，元一刚把猪都放出来，帮大只的捆扎结实了，方小七就提着一个大大的军用包上来了，从山口到上来，走的热气腾腾，在这初冬的寒气里，跟蒸了刚出锅儿似的。看他俩忙着抬猪了，元一把大包收了，晃回庙里，跟师父打坐c念经c入定。现在她每次坐在元君娘娘像前，都会特别顺利地入定，入定时坐对面的师父都会觉得有春风拂面。而后院的哑婆婆也会觉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把大包给小七放东厢，才过来跟师父说严清老师给他弄回来的教材和磁带的事，师父看小玉娃娃一脸开心，自己也开心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哇，你看看，这么多人替元一上着心呢，真好！小光头儿直点：“对哒，对哒，老师问我看什么书，我给他看了，然后说字都认识了，就是不会读。他就找林老师爸爸啦，我说啦，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师父，我很聪明哒，会学的很快哒。”

    “嗯，我们元一又乖又聪明。不过老师呢还是要感谢的，过年的时候让神勇跑一趟给他家送点节礼吧。”

    “我听师父哒。”

    杀猪的五人中午回到东厢，饭菜都上桌了，几人又饿又累自然也不客套，哑婆婆手艺又好。吃完饭自然元一要午睡，别人要继续干活喽。还是到元一默完经，方思缜给她去洗笔砚，方赟拿着大包到西厢，坐炕边上，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呢料有黑的c深蓝的c深棕和浅棕的，居然还有一块浅蓝的。毛线颜色更多，黑的c蓝的c紫的c白的c粉的c黄的c翠绿的c军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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