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阁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矣。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贤妃听她语气萧瑟，有种不合花样年华的沧桑感，故而笑道。

    “这词儿听着是个好的，只是太伤感了些。媛丫头，不是你自己作的吧？”阮歆媛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

    “自然不是我作的，只是哪里话本子说的一首词，我见了欢喜，就记得牢些。这雨也快停了，娘娘应该摆驾回宫才是，夏日天气湿热得很，在外头呆久了，保不齐有什么蚊虫叮咬呢。”

    贤妃点头称是，趁轿子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回了贤妃的竹合坞去。室内明亮如白昼，点起几十只蜜蜡烛来，烟色衣裙的宫女跪倒了一排，轻声细语齐齐道。

    “请姑娘沐浴更衣，以免沾了湿气染风寒，明日还要觐见太后娘娘。”

    阮歆媛嗯一声，眼见滚热水池有四尺见方，上面飘满了玫瑰花瓣，旁边侍女有的捧着花露油，有的端着一身贴身小衣，一个侍女走过来，替她解开了松散的大髻，如瀑黑发霎时散落在水中，氤氲成青烟一样的花。宫女拿了皂胰子替她慢慢润泽涂抹，洗的十分细心，让阮歆媛不由放松下来。热气蒸腾中她脸色愈发红润起来，色若桃花一般。

    待到洗得全身通透了，她才懒懒一挥手道。

    “你们且下去，我再泡一会儿就上来了。天色也晚得很，都下去休息吧，留几个轮流守夜的，也就是了。”

    宫女们喏喏地应了，烟色衣裙如云散去，只留下一二在殿前外阁歇着。

    阮歆媛半阖美眸，如鱼跃入池中，静静潜伏在蒸腾雾气的池底，半晌之后才破水而出。她动作极快，却轻盈曼妙得很，水边托盘高高飞起，一袭殷红罗裳轻飘飘落下来，就套在了她身上。她长发半湿，乍看之下竟如同出水的鲛人，清丽出尘。阮歆媛在池边坐下了，以指为梳打理自己青丝，粼粼水波中倒映出她容颜，她漫不经心喝一声。

    “来者何人？”

    萧越泽这才从殿后的花丛款款地转出来，他脸色有些发红，眼神却十足坦然道。

    “是我，今日我听说你进了宫，本来想早些来探探你。只是听说你被贤妃拉了去，到底是一族人，我不便打扰，故而来的迟些，倒让你见笑了。”

    阮歆媛嗤了一声发笑，有些不以为然，随手一拨热水只觉十分惬意，慵懒道。

    “贤妃找我，不过说些家常话罢了。倒是三皇子殿下，深夜闯入我宫中，好生无礼，轻轻一句揭过去，便要无事了？”她话语冷冷，实在是一想到宋某人之前什么样，态度就好不起来。

    萧越泽唇瓣蠕动了两下，不知道作何解释，不做解释又实在不行，半晌才十足纠结地开口道。

    “我知道，我近来有一些事，不太讨你欢喜。但我作为皇子，自己也身不由己，不可能事事如意。我曾经，真心想把你当朋友，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一点解释的余地吗？”

    阮歆媛又掬起一捧水来，摇摇头道。“事到如今，你我多说无益，也不过是徒然做无谓的纠缠罢了。你金尊玉贵一介皇子，又何苦跟我再做纠缠。于你于我，皆无益处。你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我直接把心给你撂这儿，你我……无话可说。”

    萧越泽苦笑了一声，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阮歆媛也没听清，抬头去看他，看到眼角的红痕一闪而过，估摸着是宋祁渊打的，一时竟觉得有些歉疚之意，然而萧越泽究竟是没有回头，于是终究没有看到阮歆媛最后的心软。

    翌日清晨，阮歆媛从沉梦中醒来，看着纱帐顶上愣了一下，才从床上起身，由宫女服侍着用牙粉漱口净面，简直是把自己收拾得香喷喷的，从头干净到尾，这才去见了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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