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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培带着柳条编织的安全帽,身穿一身蓝色的工装,此刻正站在热锻车间的热轧辊机前。四年前的康培德,还是一个执着于科举梦的不第儒生,到了今日,却再也不会去想那科举之事了,如今的康培德,已经是此间铸锻厂的一厂之长。
此时,从轧辊机中刚刚辊锻出来的炽热钢柱已经被输送到了轨道车上,两个头戴柳条帽的工人上前,顺手一拉,就将那轨道车拉了过来。
这根嗤嗤冒着热气的圆钢柱比大腿还粗上一圈,钢柱的表面已经由方才的亮红色变成了暗红色。康培德不顾炽热,从工装的上口袋里掏出近视眼镜,身子前倾,他是要亲眼看个究竟。
钢柱在支撑的滚轮上慢慢转动,康培德拿着递过来的放大镜,仔细观看这个轧锻钢柱,要不是钢柱仍然热烫得很,康培德的脸简直就要贴上钢柱了。这个时代不存在什么超声波探伤之类的现代科技手段,只能是通过肉眼进行一番表面检测,要是表面检测有问题,那起码就表明,锻轧工艺还得继续改进。
无奈康培德的视力实在糟糕,这都是当年读经史那阵子夤夜读书害的。视力不济,即便手上有放大镜这样的利器,康培德还是看得不甚清晰。康厂长摇摇头,只好把放大镜递给旁边的黄旺财道:
“旺财,你来看看,这次锻得如何?”
“看起来不错。康厂长,你看,至少表面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黄旺财视力号称顶级,何况还有放大镜这个高科技神器,他经验也足,钢柱一圈转下来,黄旺财没有任何发现,当然,是没有发现瑕疵,于是据实回道。
黄旺财也算是茅庚弟子中的老资格了,如今也好歹是本厂的中层干部,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呢,还弄了个茅特首特授的职称——技师。
黄技师说不错,那应该是有谱了,康培德点点头,但仍然有点不放心。口中喃喃道:
“但愿里面不要有什么缺陷才好,这个圆柱锻坯,可是用来加工大炮身管的,哪怕是小小的一个砂孔,都会炸膛。”康培德将眼镜插回上衣口袋,随即拍了拍黄旺财的肩膀,说道:“旺财啊,要是这次合格了,那就好,那就好。这一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唉!为了这个钢坯,前后都折腾了三个多月了,要是再还有缺陷,林先生发起火来,你我都不好过。”
黄旺财一听康培德说到林先生,底气没来由地就泄了,这个林礼士动不动就呵斥人,训人就像训孙子一般。康培德连同自己挨林礼士的训挨得多了,林礼士可不管康培德、黄旺财是不是茅庚的弟子,训起来一点都不留情面。康培德担心,要是此次再不合格,林礼士必定又会是一顿臭骂。
黄旺财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我说厂长大人,要说我们的老师茅特首,那当然是令人服气的。比起茅特首,林礼士那厮算个屁!那林礼士凭什么不问情由就胡乱训人!说起来,这铸锻厂就是我们一手建起来的,时间也才半年多一点,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厂房还只是建到一半,就开始安装机器。过年我们都没有歇一歇,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总算在正月里,把75毫米大炮的炮管毛坯锻轧过关了。如今这100毫米的炮管,比起75毫米炮管,又岂是难了一点半点!要我说,花上大半年时间锻轧成功就不错了。就算今日这件锻轧件不过关,那又怎地!原也再也正常不过的。说得容易,做来才知不容易呢。”
旺财这一番牢骚,康培德其实也是认同的,康培德心底里也有牢骚,自己在茅氏集团的发展,还不如许多后来之辈,比如杨喆、范标勇,更别提谭晓春、易伯均和朱家兄弟了,甚至都比不上谭望娣。东瑞铸锻厂厂长这个位置听起来不错,问题是,铸造也好锻造也罢,又苦又累又脏,自己堂堂儒生出身,论学识,甩杨喆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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