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高铁回滨城的一路上, 韩裴芸的父母从始至终没跟她说一句话,他们心里还有气,气当年的韩裴芸做出离经叛道的事, 气她置父母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不顾, 执意生下那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可人心到底是肉做的, 得知她这几年独自带着孩子过得很辛苦,失去了这个孩子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他们还是心软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孩子, 那孩子还在韩裴芸肚子里的时候, 被裴雅淑视作全家的耻辱。人言可畏,她怕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会让她和韩槐在这个小城里抬不起头。
后来几年, 经常在小区里看到别的老人帮子女带孩子, 裴雅淑和几个大妈嘲讽那些人命苦, 该享清福的晚年还要做这些苦差事。可关上家门,偶尔听韩槐提到韩裴芸, 裴雅淑麻木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嘴上不承认, 其实她打心眼里羡慕那些老人, 白天在家带孩子, 晚上做好了饭, 等子女们下班回来吃饭, 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日子过得有滋味, 也有盼头。
宣布和韩裴芸断绝关系的那天起, 她的余生已经没有盼头了。
韩裴芸从小自尊心强, 裴雅淑知道她为了孩子放弃父母以后便不会再回来,所以那天看到她出现在门口,就像是做梦一般。
当初能为了那个孩子不要他们,如今又为了那孩子回来求他们。
是韩槐一直在劝她,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外孙女,和女儿置气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
韩裴芸走后,裴雅淑一夜未眠,第二天看见她又跪在家门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都赶不走。怕邻居被看见,让她进屋,她进来了接着跪,也不管他们听不听,顾自哭着,讲些孩子的情况。
韩槐答应了她,他说服了裴雅淑,哪怕他们不认那个孩子做外孙女,就当过去献爱心了。
韩裴芸在高铁上不停地和顾景晗发微信,她不知道怎么向父母交代顾芷栎和韩安歌的身世,住在医院里的人是顾芷栎,管自己叫妈妈的人却是安歌。
她和顾景晗都不想把两个孩子的身世告诉其他人,但去了医院不让父母见一眼顾芷栎,又实在说不过去。而顾芷栎见到了自己必然会叫韩阿姨,被她的父母听见,事情就搞得更复杂了。
韩裴芸把自己的顾虑都告诉顾景晗,对方回复:“下午得见个重要客户,我叫周勤过去看着栎栎,然后把王阿姨支走,她前几天说起安歌长得像我,如果真要跟你爸妈说清楚这件事也不能被她听见,她可能会告诉我爸妈。”
顾景晗不在意血缘关系,但她的爸妈却是非同一般的在意,顾芷栎的身世一旦被他们知晓,她怕到时的局面自己控制不了。
“帮我和栎栎的主治医生约一下,我到了直接带我爸妈过去抽血样。”韩裴芸大致做好了心理准备,实在不行就只好交代了。
反正不管是栎栎还是安歌,他们都不会认作外孙女。
即便如此,他们愿意来滨城抽血样,韩裴芸已是万分感激。
到了滨城,韩裴芸叫了辆出租车,爸妈坐上后座,她坐在副驾驶座,去医院的路上,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爸好几次偷偷打量自己,似乎很想跟她说话,但又被她妈拉住了。
几年来的僵局,总该有人主动打破,她在老家已经放下自尊了,也不怕再多放下一些:“爸,妈,我在滨城买了房子,你们晚上住我那里行吗?”
韩槐正要说话,裴雅淑先开口:“不用,我们住宾馆,明天一早就走。”
韩裴芸说得有些无奈:“妈,你这是何必呢?”
“我说过,我不是你妈了。”裴雅淑沉着脸,别过脸看向车窗外。
韩槐扯了扯裴雅淑的衣袖,让她别再说这些难听的话,被她嫌弃地甩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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