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烟。
这小子这段时间是轰动人物,全厂都知道他的大名。高兄某大专院校毕业,在数控部,他的学历和我并驾齐驱。他中等身材,一脸胡子,模样老气横秋的,快三十了还是光棍儿一条。说起话来倒慢条斯理,斯斯文文的,有点书生腔。因为长得老相,年龄相对也大,大家都叫他老高。老高追求女孩子算是有一套,称得上专家。“妹妹,可不可以给我一次初恋?”这是他的经典台词,也是高公淫猎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时,使用频率最高,最能一击致命的杀手锏。那个南京网友就是被高兄一箭穿心,然后鬼迷心窍地从南京乘火车,到上海来了。我不得不感叹人世间感情的千奇百怪和扑朔迷离。两个从虚幻世界走入现实生活的人竟一见钟情,第一夜就在小旅馆同居了。老高在他们同居的第二天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过起了滋润的夫妻生活。林青和她那个网友见第一面的时候,是不是也发展到如此程度?我不得而知。按照林青的羞怯和保守推断,这是不可能的。但女人是善变的,任何人在强大的诱惑面前,都有卖掉自己的可能。或许有一天,我一不小心也会把自己卖掉,谁也不敢保证他这一辈子就弄不湿鞋子。不想那么多,得过且过吧!
老高在同居之后,饭量骤然见长。平时早晨只吃一颗鸡蛋,一碗稀饭。如今,每天至少要两颗鸡蛋一根油条,外加两碗稀饭。于是早晨打饭的时候,老高一排上号,后面就有人喊,“胡师傅,两蛋一枪,外加两碗米汤。”厨师老胡拎了大马勺嚷嚷,“怎么天天补呢?有那么累吗?跟出夫的一样。”老高不懂出夫是什么意思,反正知道大家拿他开涮。他对此不气不恼,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吃饭。等下班铃一响,就回家爽歪歪去了。
老高看着我手里的钞票说:“我正愁没地方借钱呢,你这都给我准备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我说这钱不是我的,我是借别人的。
老高嘴一咧,给老马和自己点上烟,却没给我点。他说:“马哥给我凑两千,发了工资就还。”
老马说:“没看见我现在连烟都买不起了吗?不发工资,我哪有钱?早就弹尽粮绝了。”
老高白白浪费了两根烟,垂头丧气地到别处试运气去了。
见他走远,老马说:“这小子现在到处借钱,跟个叫花子似的。数控这伙儿人都借遍了,一屁眼子债,有钱也不敢借给他。”
我说:“该开支了吧!”
老马帮我把烟对着火,他说:“开个蛋,厂里没钱,都快借高利贷了。”
我说:“没钱怎么还买新车?”
老马张嘴就骂上了,“姓黄的那软蛋就是穷摆!他妈的,下边都快吃不上饭了,他倒开了宝马逍遥自在。”
我问什么是软蛋。
老马说:“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连软蛋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软蛋就是吃软饭的混蛋。”
说句公道话,不怪老马说话难听,公司的确不道义。工资已经压到两个多月了,始终没有要开的意思。有人到楼上财务室问原因,回复是:近期各项开支较大,资金周转困难,过几天客户打款过来,两个月的工资一起发放。
有人就骂,“也他妈换个借口,老子都听腻了,几个中层干部花十多万洗肺有钱,上海本市职工上五险有钱,老板买宝马有钱,工人吃饭就没钱!”。
在这家公司,象我们这种基层工人,除了人身意外保险,是没有任何保障的。当然,上海本市职工除外。户口的不同,直接导致了身份和待遇的不公。对此,我感到无可奈何。
据说在大千,工资的发放毫无规律,仿佛一个月经不调的女人;说发,一个月可以发上三回,说不发,三个月都有可能不发一回。国家的法制法规,管理者当然心知肚明,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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