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火光,令八岁那场大雪渐渐消融。眼眶里有泪,却终究没有落下来,一点点被热浪烤干。
雁云打开一坛梅子酿,灌了一口。
她出神的这会儿,他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那双在火光下分外明亮的眼睛里,闪过太多哀思,愈渐强烈,最后,又戛然凝止。
他看向篝火:“杀人只需一招,救人却需要很长时间。”
雁云轻轻踢着碎石子:“若是以前,我一定会说:既然有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为什么还会有救人于万劫的解药;既然人终有一死,又何必去救他。”
“噢?”他头一次用询问的语气应她,霍行主什么时候转变了念头。
雁云想到了葫芦,轻笑:“几天前,我救了个人。”
他微微一怔,她,救了一个人?
她发现了他极为罕见的惊讶,于是颇有几分自得:“一个酒鬼,倒在了丹青峡谷,我见他脉象奇怪,于是让人把他带了回去,治了个三天三夜人才醒。”
“此人想必身患怪疾,否则也不会令你如此耗费心力。”他道。三天三夜,他第一次了解她对病理的痴迷。
雁云点头,不可否认,葫芦的病症令她非常感兴趣。
“可有治好?”他问。
“只是暂时缓和了他的症状。”雁云道,“此人脉象极弱,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寒毒,只要寒毒发作他便昏迷不醒,不过平时若没有发作,他就跟没事人一样。”
他心想,此症的确怪异。
“你有没有试过将寒毒排出?”他问。
雁云点头:“那三天三夜,连放他的血这招都用上,我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也是奇了。他心道,连她也没辙的病症,想来也是世间少有。
咕咕咕,咕咕。几声鸽子叫,伴随翅膀扑扇的声音。一只信鸽停在他身边,红红的小爪子上,绑着一只信筒。
雁云看到木头的目光隐隐沉了下来,他看着那只信筒,那时间足够看完一封信了,最终,他才取下它。
来这里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有人给他传信,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倒真觉得他跟这凡尘俗世并无瓜葛。
可是人啊,来到这世界,怎能不沾一丝因缘呢。
他那迟缓的动作,沉郁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拿起的不单是一封普通的飞鸽传书,因为那么多时日里,那张木头脸从没有露出过什么表情,而且是像现在这样的表情。
他手里拿的该不会是仇家的战书吧?她胡乱猜测,那仇家能找上丹青山来,能耐不小啊。
就在这时,木头已经打开了信筒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他的动作极慢,一点点展开,甚至是有些犹豫的。可是他的目光似乎飞快地在信纸上穿梭。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开始阅读那封信的时候,她已经感到隐约的不安了。于是,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脸,在沉寂中急切地捕捉他脸上的蛛丝马迹。
果然。
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流露出了太多情绪,犹疑,惊讶,悲伤,落寞。一年间雁云从不曾见到的,他的情绪,在此时此刻于摇曳的火光前,她全看到了。
木头不再是木头了,只是她不知道谁让他“活”了。
看完信,他将信纸丢进了火堆。
“发生什么事了?”雁云试探地问,其实她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直地看着那团燃烧殆尽的信纸。
见他沉默,她故作玩笑:“莫不是你之前的仇人现在找上门来了?这可是丹青山,十六行的地盘。”其实话还剩半句——有我在呢。她却讲不出口。
他依然沉默。她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那封信出现了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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