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个时候,车子已经到了餐厅门口。
是一家很讲究的饭店。
小伙计看到了车子,急忙过来帮忙开门,恭恭敬敬叫了声“白爷”。
白贤充耳不闻,自己下了车,小跑着到了另一边,替顾纭开了车门。
两个人在雅间坐下,白贤问她想吃什么,磕磕绊绊终于能说上几句话了。
“你现在是洪门的白爷吗?”她突然问。
白贤的心,被什么扎了下。
他总感觉自己浑身都烂透了,泛出恶臭。他极力遮掩,她却偏偏想要揭开他的皮囊,看一看他烂得生蛆的血肉。
面对自己满身肮脏,他的声音很生硬、很羞愧:“是。”
顾纭不知该说什么。
她也生硬接了句:“挺好。”
这句话接得很不如意,效果好像当面嘲讽。且说打人不打脸,她这么一句挺好,就跟扇了人家一耳光似的。
果然,白贤的身子又僵了下。
顾纭就不怎么开口了。
饭菜上来,她默默吃饭、吃菜,胃口好像没有变坏。
实则她吃不下,是一口口硬塞,这样占着嘴巴,就不需要说话了。
白贤则塞不下去。
他喝了几口酒,心里有句话,一直在喉间打转,迫不及待往外涌。他几次压下去,最终还是没压住。
于是他问顾纭:“你现在是一个人吗?交男朋友了吗?”
顾纭停下了筷子。
她抬眸看着他。
一路上过来,他们几乎没有目光接触,眼下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微微蹙起的眉。
他一直在忍着什么。
也许是痛苦。
顾纭不知他是不是身上有伤,因为他那些克制的动作和表情,都让顾纭觉得他此刻好像承受巨大的疼痛。
她的声音很轻:“有,不过他不在上海,去前线做战地记者去了。”
白贤的脸色刷得惨白。
他的手指,那么明显痉挛着,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猛然站起来:“对不起,我有点喝醉了。”
说罢,他出了雅间。
顾纭不是个聪明女孩子,也没经过情场,她对这一变化很不解。
当自己不了解的时候,心里就会生出恐惧。
他是胃不舒服吗?
他的身子,总有点蜷缩,顾纭觉得他有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冲动。
她再也吃不下什么了。
约莫十分钟后,白贤才回来,脸上有水珠,白衬衫的领口湿了一片。
他应该是去洗脸了。
顾纭见他很不舒服,就道:“多谢您招待。要不咱们走吧,我已经吃好了。”
白贤则道:“我还没吃”
顾纭只得重新坐下。
气氛很尴尬,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说,就这么耗着。
顾纭忍着看手表的冲动,默默拨面前的菜。
白贤说他还没吃,可他仍是不动筷子,只喝酒。
这顿饭,消耗了整整两个小时。
他送顾纭回家,在弄堂门口停了车子。
“今天叨扰了。”顾纭说,“再见,白爷。”
“再会,顾小姐。”
白贤看着她往弄堂里走,转身坐回到了车子里,道:“回去。”
他依靠着后座靠椅,这才让那些山呼海啸般的情绪淹没他。他沉浸其中,像个溺水的人,很快就出了满头虚汗。
随从从后视镜看了眼他,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白爷,您是不是哪里疼?要去医院吗?”他摆摆手,从齿缝间蹦出了声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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