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未免颓唐。
明琅本就因着这几日老夫人身子不好而暗暗揪心,如今听了这话眼眶就有些红了,“奶奶您说的什么话?您要是不嫌弃,阿琅天天做给您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你呀,”老夫人卧在榻上,将明琅明琼二人拉入怀中。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往明琅的屁股上打了一下,“你偏偏就是较真儿得厉害。什么事都揪着不放,可叫奶奶怎么能放心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若是能有六丫头一半乖巧,老太婆现在闭眼也不担心了。”
明琅不服气地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老夫人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开口道,“不行啊,六丫头也是不省心的,老婆子总得撑着一口气给六丫头找个如意郎君才行呢!”
明琼原以为老夫人因着上次玉玦一事,便同她生了嫌隙。可今日一见此种情形,才明白是自己多虑了。
此刻也半是愧疚半是玩笑道,“奶奶别臊明琼了。明琼这辈子就陪在奶奶身边了。”
“刚说了你乖巧,这会儿又闹了。”老夫人面色复杂地望着窗边明琼今早折的红梅叹道,“生死有命,等奶奶哪一日没了,你一个人要如何自处呢?”
明琼虽则本性纯善,却不傻。她虽则有四品县主在身,可说到底仍旧是一孑然孤女罢了。
秦家虽则亲眷众多,可只有老夫人是这世上唯一最能为她着想的人了。
是而明琼唯恐行错了一步失去了她最后一个靠山。
可明琼直到今日才明白老夫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竟是这般替她着想。
或许人都是这般,若是没人疼爱怜惜,天大的难事咬咬牙便也坚持过去了。可一旦有人稍显关怀,反倒忍不住鼻酸眼痛了。
一联想到这几日的委屈,明琼不禁有些哽咽道,“
若是奶奶哪一日仙去了,明琼便绞了头发当姑子去。日日给奶奶冥想祷告,祈求佛祖让奶奶来世还当个富贵人家事事如意的贵人。”
老夫人被她这傻里傻气的话逗笑了,“你呀,你也是不打算让奶奶安心了么?”
“人都说,这子女便是父母的债。我看此话不假,你们两个这几日便乖乖的,听奶奶的话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老夫人一想到二房如今乱作一团便心下愁思千结,“你们闲来无事,也多劝劝你们三姐。看看她现在成了个什么样子。如今整个上京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偏她没个心眼儿呢!”
明琅见老夫人一想到二房便叹气不止,便有意找着些趣事儿讲给老夫人逗趣儿。老夫人同她们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可到底身子不好了,没一会儿便觉得精神不济。
明琅明琼也怕打搅老夫人休息,便从老夫人房里出来。
明琅一从屋里出来之后,脸上便不再是方才那般烂漫笑脸。
直到进了院子之后,明琅被凛冽朔风一吹才恍然发现她的手竟是抖的——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心底竟是这般害怕。
她不知道老夫人还能撑多久。上一世,老夫人是在一个春日早晨悄悄离世的。既是重获一世,明琅才发觉自己仍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亲人离世。
她原以为重获一世她便能摆脱所谓的命数c她就可以去让从前的一切缺憾变得完满。她不一直是这样做的么?躲开圣上的垂青,改写原本早就嫁给了杨潜的命数,努力寻找秦家倒台的秘密。
可直到看着老夫人的身子一日日被掏空后,她才恍然明白,她仍不过是洪流中惶惶终日的蝼蚁。
哪有什么逃避命数,在生死面前,不过都是些无用功。都是小事。
一时间,她竟像是失了主心骨似的,忽然不明白自己奔走筹谋究竟有何意义。
江畔何人初见月,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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