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手里的熨斗在衬衫上来回匀速地滑动,看上去像是有人在摇动着小婴孩的摇篮。
现在我在揣测母亲当时有没有想过要搞砸这件事,将墨水弄花或是熨坏T恤衫,以此来亵渎海军陆战队视同上帝般神圣的标志。或许她没想过,为什么不想呢?如果她这样做了,也许我就不会到海军陆战队去了,因为我不会穿那件T恤衫。但她把烫印活儿干得非常完美,拿开衬垫之前,母亲漫不经心地建议我不要参加部队,尤其是不要加入海军陆战队。
“入伍之前你应该先到大学去读书。我想念大学生活,我嫁给了你父亲,本来第二年秋天我应该去上大学的。那时我在西班牙的塞维利亚。西班牙是个好地方,而且那里的大学似乎还要更好些。”
“你肯定不想跑到脏乱不堪的外国去。我们碰到过的每个陆战队队员都在抱怨海军陆战队。他们的薪水比任何人都低,想必吃得也最差。”母亲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而且基地附近的女人都有xìng病,还记得你叔父吧。”
我父亲的兄弟曾是一名陆战队队员,在驻丹麦的大使馆当过卫兵。有一天晚上站岗时,他喝下每天定量的半加仑牛nǎi后便倒地身亡,是因为患上了禽类疾病。以前我听说过这件事,是老爸在一天晚上告诉我的。当时他也许是喝醉了,或是感到很孤独,现在母亲又给我讲了一遍。我不知道叔父的死和当地女人的xìng病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没打断她的话。
父亲得知叔父生病的消息后便立即从西班牙赶到丹麦,陪伴在他的兄弟的身边。最后祖父母也到了。然后叔父被送回了美国母亲说在飞越整个大西洋的途中,祖父一直在压动皮老虎往里打气,好使叔父的肺里能够进入空气。飞机抵达马里兰州(Maryland)几分钟后,叔父便去世了。一个美国人,如果有能力应该尽量死在美国。母亲很伤心,因为我老爸的亲兄弟比利叔父走了。大家都说他是个诚实直率的男人,一名优秀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一张比利的大幅画像挂在祖父母家的墙上。在我整个的成长过程中,都一直用无比敬畏的目光看着那幅画像。画像是临摹的一张叔父在新兵训练营的照片,照片里他穿着那身著名的海军蓝制服。
在我的T恤衫被印上海军陆战队标志的四年后,我穿着海军蓝制服的照片被放在了比利叔父画像的左下角。
在母亲给我的T恤衫烫标志的时候,父亲正在清算账单或是把时间耗在他的学习上。他不想介入厨房里发生的历史xìng事件,对他儿子可能抓住的美好未来也不感兴趣。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烫印对他来说,只是与童子军野营、教授小号课程以及小规模的棒球联赛(Little League)一样可以作为讥讽的对象。虽然这一切都让他花了钱,也浪费了不少时间,但又有多大的损害呢?这就是生活,生活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如果我们幸运并且好好地抚养孩子们,他们就会愉快地成长。
最后,母亲将衬垫从T恤衫上剥下来,热蒸汽顿时冒了出来。光辉照人的秃鹰、地球和船锚如同一颗心脏在T恤衫上跳动。多么美丽的彩色!多么醒目的鲜红色!多么耀眼的金色!它们代表着天空、陆地和海洋!从蒙提祖马(Montezuma)的大厅开始!这是美国海军陆战队队歌的第一句歌词。我第一次唱《海军陆战队队歌》是在小学的合唱团里。现在我激昂地高声唱出第一句歌词,母亲站在熨衣架的后面听着,我想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我扯掉身上穿着的T恤衫,套上那件有海军陆战队标志的T恤衫,烫印时熨斗残留的热量温暖着我的胸膛。我挺起胸膛,感觉自己已经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员!在刚刚成熟的14岁,我决定了自己一生的命运。我要走进战争,与敌人作斗争。为了那些在黎巴嫩死去的可怜的男孩子,为我可怜的死于有dú的牛nǎi而不是被敌人杀死的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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