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上大夫栾裕便自刎于城下,国君率军克下栾城,终平叛乱。”酒徒双手撑地,半软着瘫在席上。他确实很有口才,只是片刻闲谈,不知不觉中,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已围满了人群。而他面前的案上,摆满了空酒壶,酒水洒满案面,一股酒气冲天:这些都是前来听他说故事的好事者为其所买的。
此刻,他一语说毕,随意拿起酒壶,对嘴就饮,结果倒了半天,滴酒未出。他又摇摇晃晃的把酒壶贴到脸前,眯着一只眼就往壶口里瞧,里面果然已经见底,入目所见,空空如也。
“酒呢?怎么没酒了?”酒徒把空酒壶丢弃一旁,不满的嚷嚷着。周围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在一旁瞧着,捂着嘴偷笑。当然,故事不能白听,人群之中,有一商贾,朝着酒肆店家抛过去几枚钱币,高喊道:“再来一壶酒。”
随后,那商贾笑着对酒徒说道:“照阁下所言,上大夫栾裕为掩护公子申出逃,死守城池,誓与栾地共存亡。其人忠于公子申,重情义,有胆魄,倒也算是一条好汉了?这可与国中布露所书官文,大不相同啊。”
“是啊,是啊。”周围人纷纷点头,说道:“栾城大捷,国君布露天下,我等皆知,上大夫栾裕劫持公子申出逃,回封地举兵以抗新君,是个大奸大恶之徒。酒鬼,你要作何解释?”人群一片响应,声音嘈杂。
“汝等可曾见过栾裕此人?”那酒徒被吵烦了,捂着耳朵大喝一声,把众人声音压下。“没见过吧?没见过便休要多言!”
人群被这么一喝,安静片刻,然后有一人说道:“这么说酒鬼你见过了?”他上下打量酒徒几眼,嗤笑一声,说道:“栾裕叛乱之前,好歹也是一国上大夫!何等尊贵!就你这酒鬼?这幅邋遢模样?也见得了上大夫?”此人说罢,众人哄堂大笑。
“所以酒鬼你休要再胡言乱语啦,小心被当做栾裕残党扭送见官。”众人笑罢,那人好心又劝几句,随后丢下几个铜板,众人看够热闹,便欲散去。郑人虽彪悍,但也淳朴,都知道是酒后失言,并不会因为这一番话语,便把酒鬼扭送见官,换取赏钱。
“汝等凡夫俗子,怎会知道我没见过栾裕?想当初,栾裕强留我于府上,我还不愿待呢。”酒徒也不管周围人散去,把新上的酒壶拔去塞子,闻了闻,随后独自一人便畅饮起来。
喝过一口酒后,酒徒咂咂嘴,又嘟嘟囔囔道:“不过,栾裕此人,也算不得栖身良所,顶多是个将覆之舟,其人刚愎自用,少谋独断,只可与之共苦,不可与之同甘啊。”
说完,他便又喝了一口酒,这时,恰好一群少年人穿着布衣,按行伍排着队列,有说有笑的从酒肆外大道上经过,酒徒透过店门,看的一清二楚,这些少年人,正是归家的新丁。自打郑胡下令遣归新丁,城里街上便到处都是兵卒来往,每天都陆陆续续的有新丁出城归乡,也陆陆续续有士卒从河上大营而来,接替新郑外城城防:郑胡裁去新军,兵卒少了大半,军士不够,接替城防的自然是郑龙麾下之兵。
虽然家中眷属与军中士卒都望眼欲穿,不时抱怨放行速度太慢,但一切还是按照郑胡的规划,缓缓进行中。
酒徒望着那些归家新丁,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打了个酒嗝,悠悠说道:“看来这新郑城,也不再安全了。”
他正感慨,话语未毕,结果外面来了一大群带甲铁卫,冲进酒肆之中,把众人赶了出去,封锁店门,只余下酒徒一人。酒徒茫然四望,还未反应过来是何情况,一领头模样的武士站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问道:“你可是俞良?”
面对如此情形,酒徒倒是酒醒了不少,他先是一愣,随后呵呵赔笑,说道:“小人正是俞良,不知上吏找小人有何要事?只要是小人知道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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