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武安侯府花园的西南角有一片竹林。北方少竹，上京城里少有人家花园里能见到这般茂密的竹林，目光所及，尽是郁郁葱葱。

    映竹亭就建在这片竹林深处。

    映竹亭内只有一方石几，两张石凳。

    石几上正摆着一盘棋，棋盘上黑子白子交错，交战正酣。

    “父亲似有心事。”本该在禁足的顾长行此刻正与燕焚岚对弈，落子极快，咄咄逼人，眉眼却平静得毫无波澜。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仿佛深潭，看着是风平浪静，却又好像谁都看不见底，不知道底下藏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他白皙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墨色棋子，便衬的白色更白，墨色更黑，黑白分明，甚至些动人心魄的意思。

    那场接风宴燕家办的虽然不大，但也请了外人，一夜过后，武安侯府世子燕无回醉酒调戏姨娘丫鬟的丑事就在上京传了个沸沸扬扬。武安侯燕焚岚被圣上斥责教子不严，侯府大夫人柳氏也被太后叫进宫训斥了一番。

    顾长行更是被“大怒”的燕焚岚动了家法，跪在祠堂整整五日，直到看管的小厮被发现膝盖染血，双腿尽废才被拖出来。即便如此，武安侯仍旧不解气，又罚了他禁足一月思过。

    现在本该被禁足的人却好好的与燕焚岚下着棋，两人之间氛围还十分和谐，与近日上京纷纷扰扰的传言一对比，就显得非常匪夷所思了。

    燕焚岚面色有些复杂地看向这个一直令自己骄傲的儿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是一出苦肉计，你对自己下手也未免太狠了。”略微思索落下一子，他对顾长行道：“圣上忌惮燕家，我交了军权也可让他放心几年，哪里需要你作践自己的身体？”

    毕竟在阴冷的祠堂里跪的久了，虽然出来后尽心调养，到底是伤了底子。顾长行现下身体依旧虚弱，声音有些低哑，说出的话却果断坚决：“我这双腿废了也就废了，总归是我一个人的麻烦。”他很快又落下一颗棋子，阻了燕焚岚的棋势：“军权却是燕家的根基，先祖皇帝给的保命符。为了平复当今圣上的忌惮之心便贸然交出，只会彻底失掉底气，到时候墙倒众人推，我们堂堂武安侯府燕家就要沦落到任人蹂躏的地步了。”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燕焚岚，提醒道：“毕竟燕家三代纯臣，只忠陛下，想来平日里父亲可没少得罪过人。”

    燕焚岚被儿子这一眼看得尴尬，他也清楚形势，这不是心疼儿子一时激动嘛。掩饰地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韩茜那个丫头，老太太本来怜惜她年幼丧母，想接她到上京散散心，没想到她是个不老实的，在侯府里也敢动小心思。老太太已经跟你母亲商量着，准备送她到城郊给她母亲守孝了。”

    老夫人虽然疼惜外孙女，却不是什么老糊涂，这件事虽然是燕家父子俩将计就计，但最开始到底谁在其中搞鬼，动点手段就能查得清楚明白。如此一来，老夫人自然难以容忍韩茜继续留在侯府里搅浑水。

    “此事不必着急。”顾长行想了想：“儿子感觉这个韩茜身上有些蹊跷，送到京郊倒不如继续留在府中，一来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二来也方便我们监视，以免她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又卖弄手段。”

    他斜倚在一张制作精巧的木制轮椅上，膝上盖了一层薄毯。长发未束，只用一条浅色发带松松系着，披散在肩头。

    “在燕家卖弄手段，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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