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探进深深的黑洞洞的缸底儿,摸到硬梆梆的馒头,想撤出来,可脚勾缸沿儿用不上劲儿,撤不出来了,狂喊“姐,救命啊,救命啊”
秀珍闻声跑过去,拽着双腿救出了弟弟。
弟弟捧着那个凉冰冰的硬馒头就啃,一口一口地,带着冰茬儿,掉着白渣儿。
弟弟递给秀珍吃,秀珍舍不得吃,又推给弟弟。
秀珍帮着弟弟偷了好几次,等大年三十一到,娘一看缸底儿,没剩几个了。
娘只苦笑了一下,没骂秀珍和弟弟。
队长小妹妹五红早就穿上红地儿小黑花新条绒袄、黑色新条绒裤,出门去各家逛了。
秀珍眼馋,但只能憋在心里。
爸爸常年下地干活费衣裳;弟弟小,爱玩爱耍费衣裳。娘织的老粗布,买的小棉布又不禁糟,一家四口发的那几尺布票早用光了。
秀珍娘不忍心让俩孩子穿着旧衣裳过年,就步行到秀珍姥姥家。还没张嘴,当会计的秀珍舅就背着媳妇给了秀珍娘几尺布票。
秀珍娘到县城供销社扯了一大块天蓝色棉布,一小块红地儿小黑花条绒布。
回家后连夜给秀珍弟缝了件天蓝色布褂子。
第二天,又给秀珍纳鞋底儿、上鞋帮儿,做了双新条绒鞋。
娘觉得还亏着该穿鲜亮点的闺女,一晚上,又把秀珍那条褪了色的天蓝色旧棉布裤子拆了,翻了个个儿,又缝上,短了,接上个裤腰,里子成了面子,仍是新新的。
“以旧翻新”的效果还挺好,秀珍也总算过了个“新”年。
年后,秀珍爸的病一天重过一天,已经不能下炕了。
秀珍娘只会偷着抹泪。
秀珍苦着脸也没办法。
小土坯房的窗户纸也破了个洞,被寒风吹得瑟瑟作响。
开春了,正是青黄不接的当口儿。
一天晚上,村上有名的媒婆外号叫“跑壳郎”取媒婆爱“跑”腿儿之意,借屎“壳郎”之音的给秀珍提亲来了,提的是队长的弟弟四蔫儿,说是队长让提的。
秀珍爸一听,气得浑身发抖,强撑起身子,喘着粗气吼道“你告诉那畜类,我死不了我就是把闺女填了猪圈坑,也不给他家当媳妇”
“跑壳郎”吓得灰溜溜走了。
没过几天,秀珍爸就吃不下饭了,常常昏迷不醒。
秀珍娘儿仨只会守着哭。
这天,秀珍爸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娘儿仨的泪眼,使着劲说“别哭,我死不了,我放不下你们”
秀珍爸是瞪着眼张着嘴走的。
秀珍娘“扑通”瘫坐在屋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娘哎,天塌啦”
秀珍疯了般摇着爸的胳膊,大喊着“爸爸爸爸你别走”
秀珍弟吓傻了似的呆站在一旁。
文堂一家闻声先跑过来。
文堂娘上前劝秀珍娘,让秀珍快给爸爸洗洗脸洗洗脚,穿上装殓衣裳。
文堂帮着秀珍给她爸又洗又穿。
文堂爸在堂屋放了俩长条凳,再卸下门板,搭了个停尸床。
邻居们合力将秀珍爸在堂屋安放停当。
有人从家里拿来一个“二踢脚”,在院子里放了震动全村的两声响。
乡亲们闻声而来。
有人抬来了村里的大鼓。
咚咚的鼓点声响起,那是乡亲们为刚上路的兄弟震震势,壮壮行。
单一的鼓点声在村子上空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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