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春燕果然看到傅锦瑶坐在桌前梳妆,眼圈儿略有些红,她忙上去要接过顾姨娘手里的梳子献殷勤,却被镜子里傅锦瑶的眼神制止住了,她讪讪一笑,“姑娘怎地掉眼泪了,回头老太太瞧见了,可不得心疼死?”
傅锦瑶没话,春燕便笑着道,“二夫人为软轿的事查案子去了,老太太跟前如今连半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顾姨娘若是没什么事,不如去前头,也省得凡事总要长公主帮忙操持。”
傅锦瑶不让,道,“我这屋里哪里离得了姨娘?老太太跟前不是一向还有表姊吗?”
她做出一副少不更事,混不讲理的样子,又是主子身份,春燕便是再有理,此时也不出话来。
她只觉得大姑娘哪里变了,又不上来,只好陪笑道,“大姑娘得有理,倒是奴婢考虑不周了。奴婢来前,老太太特意问了顾姨娘,奴婢便想着,二夫人不在,老太太怕是凡事都不称手了。”
“你们倒是会揣摩老太太的心思,比我这个做孙女儿的还贴心呢!”傅锦瑶待顾姨娘帮她把头发都绑上了,腾地起身,喊了鸣蝉跟着她走,吩咐顾姨娘和惊鹊,“好好儿看着东西,别回头又丢了这啊,那的,我以前那些首饰,如今十件里头还有没有三件?”
春燕脸上顿时一红,低着头,悄没声息地跟在她的后面,待她出院门子的时候,还帮着提了裙摆。
鸣蝉冷眼看着,觉得好笑,又觉得解气。大姑娘原先的性子有些绵软,总是讨好老太太,又讨好不上去。如今,大约是姑娘不耐烦了,性也不去讨好了,硬气起来,反而还好些。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跟着也爽快。
“大姑娘,老太太和长公主,两位姑娘在这边楼里!”眼看着傅锦瑶朝杏花林那边去了,春燕怕她走岔了道,回头自己又有过错,忙纠正道。
傅锦瑶脚步不顿,这长春观她也有十多年不曾来过了,可前世所有的冤孽都从这里起,无数次回想起来,她倒也没有忘了格局道路,道,“这边虽绕得远了一点,也不是不能去,你若是不耐陪着我们走,你先去老太太那里复命。”
春燕哪里敢,又不得法,只好提醒道,“听那边杏花林里有外男,是今年中了贡生的北地学子,大姑娘去,若是被外男冲撞了,怕是不好。”
“北地的学子啊?”傅锦瑶好笑地道,“表姊还要带我去看看北地的学子呢,若是见着了,便先见了也是一样的。都是贡生老爷了,将来必定是要在朝为官,哪里有冲撞一?”
长春观虽然为皇家道观,常年香火不断,但最叫人流连忘返的,并非是这里的签灵验,而是殿后十里地的杏花林,占据了半个山头。
每到四五月间,别处的杏花全都谢了,挂上了青色的手指头大的杏儿了,这里的杏花才刚刚绽开了花苞,白的,粉的,如同云霞一般,堆满了山头。
今年的会试要晚一些,一共录取了三百零五名贡生,其中北地的学子占了四成。比起往届,要多出了一成。
殿试三日后举行,卢云生已是乡试、会试第一名,若是这次能够在殿试中被点中状元,他便是大楚第一个三元及第的人。
卢云生端着一杯酒,背靠在一棵杏花树上,听着拱卫他前来的同伴们谈及这次会试。他的心思独独沉在了杯底。
起来蹊跷,他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了殿试。若只是一个梦就罢了,偏偏他还梦到了殿试的题目《夷狄之有君》,梦到了他是如何破题、如何承题,起讲、入手、起股……,种种细节太过清晰,清晰得他现在一想起来就紧张。
他既希望梦是真的,梦里的他状元及第,簪花游街,占尽鳌头。梦里的他也反反复复地看到一张女人的脸,一道道回音在他的梦里,如同远古洪钟一般响起,“再也不见!”“再也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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