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遂打开了来,里面写的却是:“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黛玉心里便又有些突突的,冷笑道:“原来这才是真典故,竟那时就埋下了,怪不得那年芦雪圹赏雪咏红梅,别人俱不得她的梅花,独你去了便要了来,原来你和她早就是君子之交了,和我倒是三天两头闹变扭,歪声丧气的,可知我不如她”。
宝玉立马便慌了,忙辩解道:“你别误会了,你细看那拜帖,她只把我当女儿一般看,否则,也不会送这帖子来”。
黛玉不解,问道:“这倒奇了,你明明一个须眉浊物,她如何就把你当女儿看了”。
宝玉道:“你只看那‘芳’字”。
黛玉便道:“她说‘遥叩芳辰’,只这一个‘芳’字,如何就见得她把你也当作女儿了”。
宝玉道:“亏你无书不读,‘芳’者,花也,哪有把男人比作花的”。
黛玉遂笑道:“原来是这样。你一会子是浊玉,一会子是莽夫,这会子又成了花儿,竟摇身一变,又成了女儿了,可知你善变,竟是小耗子精呢”。
宝玉见黛玉提起旧话,笑道:“我自然是小耗子精,只是没能窃得”。
宝玉原想说只是没能窃得你这个香芋,话到嘴边,忙又打住了。
黛玉也明白过来,顿时羞得满面通红,遂又想起两人那时同卧在一张床上说话的光景,一时百感交集,不由得眼圈又红了起来。宝玉忙欲赔罪。
黛玉道:“不关你事”。
宝玉安慰道:“妹妹也放宽心些,我若说话不算数,便”。
黛玉忙止住道:“我都知道,你也用不着赌咒发誓,我也不信这些浑话”。
宝玉便道:“那妹妹如何眼睛又红了”。
黛玉道:“我只是一时难过罢了”。
宝玉道:“我虽不能替你,但你好歹说出来,我也替你分担些。你不说,只顾伤心,却不知我看着更伤心难受”。
黛玉嗔道:“可别在这里浑说。我只是一时想起江南姑苏的家里罢了,如今那边已经没人,这里人人都有父母兄弟姐妹,独我是个孤鬼,我的心,谁又说得,懂得。将来,将来还不知怎么样呢”。说着不禁滚下泪来。
宝玉听了,早也红了眼睛,情不自禁的拉着黛玉的手道:“放心,有我呢”。
黛玉悠悠道:“我知道有你,可又有什么用呢”。
宝玉道:“我和老太太说去”。
黛玉道:“哪有这个理!只怕说了也没用,反遭人笑话。二姐姐的事你不是不知道”。
宝玉听了这话,一时真是无可奈何,两人便只得拉着手对泣起来。
紫鹃出来,见二人这样,便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咱们这便过去吧”。
黛玉方站了起来,连忙拭泪。麝月见了,只忍不住笑,独袭人脸上有些不自在,早提了灯笼来道:“姑娘也保重些,别为了那些没相干的伤了身子,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过来吧”。
黛玉方扶着紫鹃出来,宝玉早接了袭人手里的灯笼提着跟着。却听外面的婆子笑道:“该关门了,哥儿姑娘们都歇了吧”。
黛玉便转身道:“你回去吧,明儿我再过来,却有话说”。
宝玉只得把灯笼递给紫鹃,看着二人出了院门,上夜的婆子关了门,方转身回来,便自己走进屋里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至天色微明,方又朦朦胧胧睡过去了。
这里黛玉和紫鹃自去不提。却说宝钗自潇湘馆出来,一径往梨香院来,穿过后墙门,便到了这边,薛姨妈却在香菱屋子里闲话,见宝钗回来,便道:“我的儿,你去了这半日,可曾吃了饭不曾”。
宝钗道:“那边老太太留饭,我吃了才来的。妈妈身子可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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