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闭双眼,皇帝又唤了两次,并且声音逐渐放大。他撑着肥硕的身躯努力向前够着脖子,试图引起孩子的注意。
一个穿着素衣的宫妇躲在门廊的龙柱后目睹此景,脸上的神色十分担忧,龙柱之后的身躯瑟瑟发抖,她扣着自己身侧的龙柱,双手因为过度的用力而青筋爆出,仿佛快要把龙柱上的一层漆给扒下来。
她无比惊惧地看着孩子,微张的嘴唇在轻微地颤抖着,眼泪在睁圆形的眼眶中不断地打着转,恐惧使得她几度要哭出来,脸上的脂粉似乎都掩盖不了她万分苍白的脸色。
孩子最终还是不舍地将目光从池中自由的锦鲤身上抽离,双眼迷茫,略有些迟疑地转过头去。
当看见是皇爷爷的时刻,他张开了双手向自己的皇爷爷一路跑过去,脸上挂着孩童独有的纯真与灿烂,那笑容仿佛在书写着南国的艳阳一般。
“乖,真乖,煊儿长大了,你很快就会比皇爷爷还高,比皇爷爷还厉害!”
皇帝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地把孙子举向空中,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在那一刻似乎变得轻盈起来。
在旋转的某个瞬间,一种恍若隔世的感念涌向心头。
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仿佛就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
昔年,也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自己以同样的姿势抱着幼的齐昌王。那时候,他总是嫌弃自己转的圈不够多,闹着自己还要自己,直到父子俩都转得晕头转向这才罢休。
那时的花园并没有现在这样华美,因为没有钱财去修建这样的奢侈之物。但是景虽平凡,美好的回忆却比现在还要甜蜜难忘
或许是因为再难回去的时光,给回忆蒙上了一层美丽的面纱,若隐若现地撩拨心弦;
或许,也是因为良心深处对齐昌王的思念,让那段回忆变得弥足珍贵。
然而,现在自己不再年轻,那短暂的人生就像躺在桥索之上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跌落粉身碎骨,无影亦无踪。这令自己熟识的场景永远不可能重现
在那个光线交错晕眩的时刻,皇帝有种老泪纵横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
这本不是他所想要的,本不是
在长长的叹息过后,皇帝将孩子轻轻地放下,在坐下的那一刻,他将孩子置于自己的膝上,抱着孩子面对着自己。
“煊儿,你想爷爷了吗?”皇帝看似一脸期待地望着孩子。
稚嫩的脸庞如同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一般,那脸上的五官似乎都是造物者给予的最好礼物一般。
这是张日后定将英姿勃发的脸,只是现在还稚嫩可爱。
皇帝十分珍视这份稚嫩所带给自己的轻松之感,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之时,无数次的噩梦惊醒之刻,他都想到这里,找寻这个童真的笑容,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亦是如此。
晋煊急急地点头,闪着星星般光芒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善意,他的手有些无措地摆弄起一匹雕刻精良的木马。
“那你想你父王了吗?”皇帝的脸上挂着的笑容依旧和蔼,但语气有了一丝悠远的味道。
石柱后的宫妇被这句问话吓的魂不附体。
“不想!”
孩子将头垂了下去,黯淡下来的双眼愣愣地盯着木马,别扭地摇晃起身子。
“他每次都说很快回来,但每次都骗我!”
他软糯的语气满是委屈和抱怨,那稚嫩的手轻轻拂过木马的鞍背,仿佛在想象着自己骑上去的样子。
“是啊,都是你父王不对,他不该总是骗人!”
皇帝长长地叹息着,然后换了一种慈爱的面色,眼里全是温热的说:
“只是,你父王也是有难言之隐的,西极军的名号为何能够威震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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