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的长禧宫,一声尖叫让宫殿内的所有侍人全部停止动作,齐齐望向长禧宫的寝殿,然而这样的注目只是一瞬,下一秒,所有人全都低下头,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没有片刻停留,仿佛刚刚那声锐利的尖叫是幻觉一样。
长禧宫的寝殿,拂冬手持灯烛站在凤床前,一脸忧心地望着从小憩中惊醒的梁喜坐在床上大口地喘息着,眉宇间写满了惊恐,背后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湿透。拂冬的心里很难过,虽然她不明白公主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自从九年前她开始伺候公主,公主的恶梦就一直没有断过,公主她鲜少入眠,即便入眠也会被一直不间断的恶梦惊醒,公主本来就因为早产先天不足,又因为恶梦不断难以入睡,身体更不好。早先年公主瞧遍了御医,到后来反倒是公主不再让她们声张,到现在皇上贵妃娘娘武王殿下都以为公主的梦魇症已经好了,其实这症状一直持续着,始终没有好转。
“公主。”拂冬远远地望着梁喜,眉心拧紧,轻轻地唤了声,刚从恶梦中惊醒的公主是不许他人近身的,在她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那一次的她差一点被公主杀死,从那以后公主的恶梦成了长禧宫所有宫人的恶梦。
梁喜坐在软榻上,汗水已经浸透了头发,湿湿地贴在额头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直到急促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她淡淡地吩咐了句
“沐浴,更衣。”
拂冬知道她这是彻底醒过来了,心中一喜,应了一声,忙吩咐小宫女去准备。
梁喜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扶着拂冬的手下地,这时候的她两腿软得像两根面条,拂冬发现她在发抖,非常剧烈地颤抖,可是她什么也不敢说,小心翼翼地将梁喜扶到浴房,转过一道屏风,与知春等人帮她脱去衣裙,在只剩下一条衬裙时四个人躬身退了出去。
浴房里只剩下梁喜一个人,她用颤得厉害的双手脱去衬裙,迅速迈进浴池里,将自己雪白的身子整个浸在热水中。
她闭上双眸,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再度睁开眼睛时,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垂在水里的胳膊上。池水清澈,可以很清楚地看清那双莲藕似的手臂,那条手臂白璧无瑕,雪白细嫩,没有一点瑕疵,可是在她的眼里,本来嫩白如玉的肌肤上面却有一块很脏很污浊的瘢痕,她用水去搓洗,搓洗不掉,于是她开始用手指甲去抓,用力去抓,狠命去抓,可是那瘢痕非但没有被抓掉,反而变得越来越大,她烦躁而厌恶,更用力地去抓,一直到将胳膊抓得鲜血淋漓,她却像不知道疼痛似的,抓得更用力。
拂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痕了,她一言不发地为公主包扎好,再帮助公主一件一件地穿好宫服,至始至终梁喜都没有说话,她坐在软榻上,静静地盯着一处出神,仿佛灵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公主,武王殿下来了。”知春快步走进来,轻声通报道。
正在出神的梁喜猛然回过神,将最后一件外袍穿上,拢了拢衣襟,转头,望着落地铜镜中的自己,过了一会儿,在苹果似的脸上拍了拍,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脸又一次出现,她快步出了寝殿,奔进偏殿里,果然看见梁敖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手握一卷她常看的书籍。
“二哥”她甜甜地唤了一声。
梁敖看见她精神很好,笑了起来,冲她伸出手。
梁喜跑过去,站在他面前。
梁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着痕迹地将她的脸色端详了一番,见她精神确实很好,这才放心,笑道
“二哥来陪你用晚膳。你又惹母妃生气了”
“母妃向你告状了”梁喜噘起一双通红的小嘴,不以为然地说,“母妃太操心了,宫里头太闷,我只是出去玩玩,父皇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偏母妃一天到晚啰里吧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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