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天起身抱拳行了一礼,移步坐到对面。那老者递来一杯酒,笑道:“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竟能领会得这《满江红》中深意。老夫生平阅人无数,今日能得遇公子,也算一大幸事了。”
杯中的透明液体清澈晶莹,乃是帝国本土特有的烈性黍酒,与西洋惯饮的红酒口感大相径庭。萧弈天刚啜了一口,一团辛辣的火焰便顺着喉咙涌入腹中,几乎将他呛得咳嗽起来。他红着脸回答道:“前辈过奖了,适才前辈所吟《破阵子》一词,意蕴深隽,实在令人叹服。”
老者一阵苦笑,脸上浮现几分愁色。“辛岳两位俱生于宋室南渡,山河破碎之时。可叹那赵氏昏君,偏安江左不思复国,更兼奸臣当道,自毁不世栋梁……”
萧弈天点头道:“其实本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前首辅张居正大人——”
老者突然手掌一摆,阻住他继续说下去。“公子当心,这里不同于新大陆,缇骑和厂卫的密探比比皆是。老夫自不惧此等鼠辈,可公子年纪尚轻前途无量,莫要因言而误啊。”
萧弈天不解地问道:“前辈如何知道晚生从新大陆来?”
老者爽朗一笑:“我戚南塘镇蓟州十余载,一年一度的西洋押税使可见得多了。不过,像你这么年轻的倒还是第一个。”
萧弈天惊讶地合不拢嘴:“戚……南塘?您就是戚继光戚老将军!”
戚继光微微点头,左手捋着颔下的长须,“怎么,老夫不像吗?”
萧弈天有点尴尬地回答:“晚生原本想交完差后到蓟镇拜会老将军,却不想……”
“拜会?”戚继光摇摇头,“没机会了,前几天圣上的御旨到了蓟州,调我前往广东任总兵职。我现在就正是在奉旨南下的路上。”说到后面,他郁郁地叹了一声。
萧弈天心中立时生出一阵酸楚,帝国第一名将戚继光的英名举世皆知,在崇尚战功的新大陆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威望,所著《纪效新书》更成为西洋军队练兵的标准操典。如今亲眼相见,却让人生出廉颇老矣之叹。他看着老将军须发皆显花白的刚毅面孔,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他支吾着说:“不知戚老将军能否在天津多盘桓几日,晚生办完公事后还望登门与老将军促膝一谈。”
戚继光笑道:“老夫失意之时能得遇公子如此知己,此生无憾矣。”
萧弈天大喜:“蹇尚,你去为老将军安排好食宿事宜。戚老将军,请容晚生为您介绍这几位朋友。”
西元1584年5月12日,北京,紫禁城内。
“万岁,西洋总兵官暨押税使萧弈天已经到了通州码头。户部官员正在查点税银准备运往太仓。”司礼太监张鲸尖着嗓子说道:“礼部官员询问明天的朝会是否要宣他见驾?”
“准。”万历皇帝头也不抬地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
“万岁,”张鲸贴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朝中大臣们知道了西洋押税使来京的消息,纷纷呈上谏书参本,要万岁下旨撤销西洋行省。”
万历帝无趣地把玉如意丢在一边。“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西洋之事只能徐徐图之。朕已经下旨让西洋禁海停商,撤销建制之事就先搁下来吧。对了,首辅对此有什么看法?”
“王首辅力排众议,主张维持西洋现状,再逐渐削去申时行的兵权。可是下面的官员群情激愤,首辅一时也难以说服他们。”
“朕知道了,明日就召他朝会觐见吧。”
“万岁圣明。”
萧弈天轻松地漫步在北京街头,押运的税银已经交接给了户部官员,准备明天早朝的觐见也不忙于现在,能够偷闲出来走走随便收罗一些情报也不失是件乐事。
在任何初到此地的外乡人眼中,北京总是有种令人敬畏的气质。会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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