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会儿,他大概有午饭以后睡午觉的习惯。
这位吃自制活虾的画家后来跟一个头上老挂着蜘蛛网的人有共同语言,他们对话,谁也听不懂,尽讨论真实或本质这类问题。
画家的观点是:他发现世界只有两个基本颜色,黑和白。所有其它的颜色都是人们想法的色调,不能算真的,是装饰色,要是没这些颜色,人的想法就太暴露了,很多想法不怎么样,所以不能暴露。问题在于黑白的世界虽然真实,但是太没意思,太乏味,也不好,没人喜欢,所以人们就添加颜色,就把世界的真实掩盖了。他想找个法子让世界既真实又有趣,所以他只用黑白两种颜色画透明的虾米,既真实又活分,既普通又有生趣,这就是艺术的本质,干嘛给他送进了精神病医院里边,他不过就是在课堂上给学生说了这个。
头上有蜘蛛网的那位一边听一边点头,像玩具小鸡吃米,好像很赞同画家的思想。
后来才知道那是客气,等画家说完,立即指出人家理论上的谬误,他说: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画的黑白水墨透明虾米也不完全真实,因为那里面也有画家思想的色调。另外还指出:透明,也是思想的一种色调,有着各种想法的人看见他画的透明虾米,能看见不同的色调,有变幻,所以他的虾米看上去才是活的。所以,绝对的真实达不到,只有接近真实的相近真实。
他问画家他在课堂上还说过什么。画家说,当然说了,他跟学生说,他的虾米这么真,又这么不真,那是因为它们既是活的c又是死的,不敢跳出画家伪造的水,争取进化,以为画家就是它们的神,光知道在自己那一片水草里瞎折腾,哪儿也不敢去,搞艺术可不能这样,要和别人不一样,但一般人做不到,不是不敢就是不能。
结果那个头带蜘蛛网的人使劲跟画虾米吃的画家握手,祝贺他说的对,还说很荣幸能认识,幸亏有精神病医院才能遇见。刚从医生转成病人的马医生还没适应,站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不住厌烦地摇头,用手捂住了耳朵。
谁也听不懂他们那种话,可是它们就是爱整天这么疯聊。
肇姨连看都懒得看他们,嗤之以鼻,对身边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兴趣,看见了也是冷眼看,觉得无聊之极。
这些病人也没注意到肇姨的存在,但是所有的人,在她走进病区的瞬间都打了一个激灵,都被一把冷冰冰的冰锥刺穿了,比打针疼的多。当时在玻璃窗户后面观察的医生看见病人们无论正在做什么,忽然都变成了慢动作,病区里一惊一乍的气氛在空中冻结了片刻,才恢复原样:那个用蜡笔在地上瞎画的女人停了下来,陷入沉思,在回忆什么事儿;一个在旁边观看的男人好像从睡梦里醒了,很害怕的样子,好像看见了自己从中醒来的梦魔的外形。
在走廊里活动的病人居然知道互相让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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