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女队比,大家也看得很高兴。男队比的时候,女观众主要看男运动员,女队比的时候,男观众主要看女运动员,都不怎么看球,他们整天干活和跑,所以身材都不错,有的可看。
运动会,光使劲不出活儿,就是浪费,所以时间不能长,只开一天。
第二天星期日,是洗衣服。八十一公里那年的洗衣服是个进步,因为有了象征性。女居民开始关心男居民,来帮助他们洗衣服。帮是帮,不都帮,帮一个自己认为应该帮的,别人的全不给洗。
那天,聚落文明得到了进一步发展,有了仪式,来帮助洗衣服的不约而同,一起来,衣装整齐,神情郑重,同时做一件事,进行对未来有意义的活动,这就是仪式,虽然跟集体去菜市场买菜挑西红柿和黄瓜是一个性质,却是郑重c庄严c隐喻c意味深长c得到进化的原始交往礼仪,各选各的,不乱抢了。
星期日,罗汉正用大洋铁盆洗棉袄,借给他镜子看的那个人来了,站在旁边看他洗衣服,皱起眉问:“洗什么呢?”
“棉袄。”
“应该拆开洗外面,棉花不洗。”
路过的人看到,也都这么说,他们自己不会拆洗棉袄,拆了就缝不上了,有自知之明,所以根本不洗。罗汉当然知道棉衣怎么洗,他不会,但他并不太怕冷,是遮体用的,还是干净一点好,趁天好,就洗了。
借他镜子用的人不是来帮他干活洗衣服的,是来给他派活儿的。北边靠树林,新盖的马架子里面刚砌完湿炕,需要三天才能烧干,今天晚上轮到她值夜烧炕,她不会干,一个人还有点怕,让他去帮一下。
她叫奕巧,是从北方最大的城市新来的学生。
她刚到三天,罗汉已经吓了她四跳,第一次,是借镜子,罗汉的脸,谁也看不见;第二次,当天就死了;第三次,死了以后看见脸了,不是大叔自己,是另一个年轻人;第四次,死了以后,又从停尸房出来回去睡觉,还去食堂吃早饭。
有这四件事,奕巧对罗汉就有了印象。奕巧心眼儿好,印象里就夹带着一些同情,他才十八,看样子好像已经活了很长时间,弄得像个老叫花子,还突然死了,还是像猴子一样抱着一颗小枯树悬空冻死的,开追悼会还为自己流了一滴眼泪,后来还乍尸,乍完了,又没事人似的,还没心没肺地赛足球,挺值得同情。
不过同情不是主要的,印象里面还有别的,是什么,自己就想不好了。她来的时间虽然不长,这些事往起一堆,就觉得跟他,比跟别的原著民更熟一些。那天她在树林子里正拾柴,听见那边有人说话,喊着要吃肉,看见罗汉是在跟一棵树在闹,就想,跟它说有什么用,还不如跟我说呢。
那天晚上罗汉借了件棉衣穿上,去北边树林边的马架子里帮亦巧烧炕。
马架子,是地上挖坑,中间竖梁,两边搭上泥墙的三角形大窝棚。那间马架子的半边墙没盖好,敞着,因为冬天土地冻的太硬,不能挖土打墙,就停了工。天色已晚,头顶上是月亮,罗汉点火烧炕。奕巧来了,手里拿着一盒牛肉罐头,罐头是从城里带来留着慢慢吃的。结果,罗汉跟他爹刘立业以前一样,被一盒牛肉罐头收买了,后来死心塌地跟着给的人。
奕巧在运动会上也踢足球,上场之前观看男队比赛,见到罗汉在场上,也会踢,又增加了一层熟悉。她刚来八十一公里,不知道什么事儿都不能想,于是那天晚上就想了一下。
她先想了一会儿有罗汉的那场比赛,又具体到场上的运动员,因为有熟悉感,就聚焦到一个挺快的左前卫,再一想,左前卫是罗汉。从那儿开始,她有了个焦点,接着想,先想腿,往上走,想到腰,后背,脖子,脸,再往下走,再往上走,像用刷子,上上下下再描画清楚一点,越想越细。
她这样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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