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东方鹤只知道书中自有天地,可以任她恣意徜徉,毫不夸张地说,她甚至有些不愿出来。可是她平静稳定的湖面不小心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湖心荡漾了许久,这个小宇宙中的平衡被打破了一时间难以恢复原状。
可是石子不知所踪。
东方岩夫妇原计划回老家的前一天意外发生了。也许在所有人心里这都算不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意外。庄禾去上厕所发现见红了,东方岩和忆良在客厅都听到了她一声不算凄厉但绝对清晰的悲泣。“我的孩子没了!”东方岩箭步冲到洗手间门口,庄禾满脸泪痕,半瘫在门边。
接下来的流程跟电视上演的一样。去医院的路上,庄禾一直在流泪。原来她哭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东方岩越发感到心痛。孩子没了,他们还有机会,但是妻子这样默然不语地哭,让他心如刀割。他紧紧攥着她的手。
看到那个曾经给他们“打预防针”的医生时,东方岩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讨厌他,恨不得把拳头往他脸上砸过去,但他的妻子在他面前,正等待他做着残局收尾的工作。
回家行程紧急取消时,东嫂就知道孩子不好了,肯定是没保住。她心一沉,跑到厨房去抹了半天眼泪,愣是没让庄妈看出端倪来。
家里收到的消息是夫妇俩被朋友留下了,打算再住半个月。庄妈等了几天,有点按捺不住了。“都怀孩子了,怎么还那么粗心大意,到处疯?”
“让他们散散心也好……别管他们了。有小岩在,你就放心吧。再说有忆良爸妈在,我也放心。”庄妈借口去地里摘菜,匆匆出门了,她怕再说下去自己没准要露馅。
庄禾跟婆婆谈过一次心,让东嫂决定先按庄禾的意思,瞒住她母亲。“从小我妈就特别在乎我。虽然她脾气不好,我一犯错或者受伤害,她就会大吼大叫,其实她是因为太在乎我。她容忍不了我受伤。我犯错除了导致别人受伤,也会让自己受伤,尝尽苦果。我妈其实很脆弱,没有您坚强。如果万一以后我有什么不太美好的事,能瞒一天是一天,不要让我妈担心难过,好吗?”也是从那一天东嫂就把这个儿媳妇当作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了。
如今女儿在遥远的京城小产,做母亲的心里牵挂如焚,却不能在其他不知情的家人面前表露丝毫,这实在是为难死了东嫂。她从来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藏不住秘密。“活到这岁数了,还有许多从未想过的事情要去面对。”东嫂在地里发呆,自己跟菜地的萝卜缨子说着话。她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却没留意隔壁菜地的王嫂也在那里干活。
“你一个人嘟囔啥呢,东嫂?”
正发呆的人被吓得嗖一下站起来。“哦,王嫂啊!”
“你知道吗?李家那个在兰州的女儿据说被她爹强逼着嫁给了赵村的赵云了。”
“啥?”东嫂还没从自己的情境中出来,王嫂两片嘴唇上下噏张,她根本没听进去。
“赵云可是个混混啊!真不知道老李怎么想的!兰芳多好的闺女……可惜了……”
“李兰芳嫁给赵云啦?”东嫂抓住几个关键字,组合成这一结论。
“哎哟!可不是吗?在兰州结的婚,我们都不知道。也没办酒席,也没随礼。哪有这样的!”王嫂气愤愤地。
“兰芳可是个好姑娘啊!”东嫂感叹。
“赵云听说在兰州混,老李心急,就把女儿给他了。赵云一米八的大个,啥农活也不会干。前几年还回家晃荡着。我一看他那样就来气。一个大老爷们,穿着白袜子,白上衣,头发梳得根根分明。开着那个吵得要命的臭摩托在街上来回晃,也没见他下过一回地。农忙的时候,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
“太阳刺眼,他见不了太阳光!”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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