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爷走了,何大海的泪也流干了。
虽然是喜丧,但老何家的人却高兴不起来,都像丢了魂似的,无精打采。何大海、驼子李、何大山和何老六,四个大男人孤独地坐在钓庄的茶亭里,杯中的君子茶冲泡了一杯,等到茶水凉凉了,谁都没有心思喝上一口。
落了叶子的杨柳树,枝枝丫丫地倒影在明晃晃的白水河里,剪不断的心思重重地压着一个个沉默的背影。
烟一支接着一支地燃着,手指上泛起了微黄,口中苦涩,而心中悲伤。
何晓敏端着单反相机,隔着河岸偷偷抓拍了一张。推近一看,几个大男人的眼睛里都含着泪光。他张张了嘴巴,也是一脸的苦笑。
他与幺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风轻云淡的老爷子,却也是他心口那片挥之不去的云霞。有的人,人死如灯灭,而有的人,却活成了一盏长明灯。神仙一般的老祖祖,便是这样的人。老院子的长明灯,白天黑夜的亮着,微黄的灯光,渗透着人心的冷暖和世道的轮回。
一想到这里,他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快步的走开。他是搞婚庆艺术的,回想起给老爷子拍最后一张单人照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这会成为他的遗照。他心里后悔啊,干嘛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拍得那么穿透了沧桑。那张黑白的照片,孤零零地挂在老院子的堂屋里,仿佛他还自立立地活着。
何大海回到家,老扛把子和何凤山俩口子坚持留了下来。他们还要给幺爷烧头七。姚婷也留了下来,她守着那座暮气沉沉的院子,点着长明灯,等着外公找回自己行走过的脚印,回到家里,她还想跟他说说悄悄话。
嫂子和余香,一个要养胎,一个还在月子里,老俩口担心她们伤心过度,便让何大海和何大山把她们送回市里去。何大海还要赶回沿海,去操办招商引资的事情。将余香送到市里,拉着她说了一阵悄悄话。
余香看着他一脸的颓废和疲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与别人不一样,何大海和幺爷如同隔代的忘年交,比对老扛把子和何凤山还亲热。数遍鲜家嘴的何家人,也只有幺爷才是他的知音。人生难得一知音,何况还是自己的老辈子,血脉相通。何大海把悲痛埋在自个的心里,苦哈哈地折磨着自己。余香几度拉着他,几度都泣不成声。
余香用她内心最柔软的一面,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也带动着想把何大海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何大海红着眼圈,哽咽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一把把她抱进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良久,何大海抬起她的下颚,猛地亲了上去,跟着他便呜呜地哭了起来。夕阳照进窗子,斑驳的光影,照着俩个是喜是悲的人儿。何大海背负的恩爱情仇,在余香的身上淋漓尽致地发泄了出来。而余香也终于走进了他的内心。他的寂寞,他的悲苦,他的情愫,在喃喃自语中,打开了他那一贯封闭的心扉。
等到何大海走出卧室,余香抹着眼泪,乐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何大山给何大海定的是夜班航班,将他送到机场。何大海重重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使劲地拍了拍,道了一声“兄弟!”,方才大步流星地走进机场。
何大山定定地看着他,直到他过了安检门,眼角的热泪缓缓地落下了他的脸颊,跟着他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松开紧握着的拳头,快步回到停车场,猛地一踩油门,一头闯进了灯火辉煌的夜色里。
一路上,他跟着车载电台里放的纵贯线乐队老得掉牙的那首《出发》,自娱自乐地哼着: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哼着,哼着,他又情不自禁地再次流下了眼泪,歌声也越唱也嘶哑。
余香守着在窗子边,看着远处一架架航班,贴着城市的上空,飞过头顶。那一溜烟消失的机身,远远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