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承包到户以后,集体资产除了大礼堂和一些农用机具之外,就是牛群侍候了十几年的那些哑巴牲口。两匹马,一个骡子,两头毛驴,还有六头老黄牛。农机具中最值钱的25马拖拉机已经名花有主了。就是那个一直驾驶它的驾驶员牛德旺。下一步就是处理这些老黄牛了。得到这一消息,首先高兴的要数“牛群家”,她不愿让牛群继续这样的营生。因为牛群对于牲口的感情,远远比这个家,比她这个老婆子重要和关心一百倍。他常常在熟睡中梦游般的穿好衣服,拧着“牛群家”的脑袋,歪着头一二三数数,数完数还自言自语地说:“好,好牙口,长得挺快,明天老子赏你一瓢红高粱。”直到把‘牛群家‘的搞醒,抓起笤帚用力抽他的脊背,牛群方才缓过神来。
牛群一直闷闷不乐,他依然惦记着那些牲口。他实在不愿想像他们的命运将面临着什么。堆积在牲口屋墙根下的那些仅有的粮食和草料,是这些伙伴们仅有的食物,他的鼻子和心里一样,都酸酸的。牛长江说:“牛群啊,喂完了这些料,生产队就要处理掉这些牲口了。你伺候他们这些年了,你要想买下哪个,就选一头吧。”
听了牛长江的话,牛群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他望着牛长江的背影消失在生产队的牲口棚,他感到心里隐隐作疼。牛群走到唯一的一个瘸驴跟前,它就是那头灰色驴子的后代。自从在它娘的肚子里降生出来,牛群就依依不舍得见证了它的整个成长经历。那次,牛书贵的驴车翻进了河沟,就是这个驴受了惊。那次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毕竟伤着了一条腿,成了一条蹩脚的瘸腿驴。牛群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脖颈,恋恋不舍的自语道:
“老伙计,在下就要对不住啦,你自个多保重吧。”驴摇摇头,脖上铃铛跟着哗哗啦啦响,这响声,熟悉而动听,依然像战士的号角一样让牛群振奋不已。它习惯的冲他挤个媚眼儿,知道自己的主人又来给自己开小灶了,牛群用铁勺从布袋里把仅有的一些高粱抖动着盛满,倒在它的料槽里,用手充分搅拌着,以便和一些草料混合的均匀。离开时又摸了一下它的脊背。
牛群又在一头老黄牛的料槽停下,抚摸着它的犄角,含情默默的说:
“老黄啊,哥就要对不住啦,如果有一天,你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地方,记着还有哥呢,可别怕,那些手里持着闪着亮光的东里的人,是给你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和他们对抗,更不要用你有力的后掌踢他们,不然,你会意外遭受皮肉之苦的。”说这话时,牛群的眼窗里分明已旋转着泪水。牛群最有数的是,在所有的牲口中,唯有这头老黄牛对牛家庄的贡献最大。它肥硕的身躯,可称得上力大无比,拉着大犁铧耕地,即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仰头向前,永不懈怠。最令牛群感动的是,每次给老黄牛添加的粮食,它自己舍不得吃,留给围着他又蹦又跳的小牛犊吃。牛群看了既心痛又生气,就拿起鞭子赶那些小牛犊,它们撒着欢儿的跑,屁股翘的老高。
后半夜,牛群失眠了。这个一向倒头便睡,鼾声如雷,被“牛群家”常言没心没肺的人,魔怔了似的,满脑子是这些即将离去的牲口。告别它们,就像告别自己的家人一样,难舍难分。
“牛群家”睡觉轻,鼾声是牛群睡觉的象征,没有牛群的鼾声,只看见被被子包裹着的牛群,在被子下来回折腾着,她断定牛群醒着。他几乎断定这个一根筋的男人,在为什么而纠结,又为什么而失眠。她伸手干脆拉亮了电灯,25瓦的灯泡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也格外的刺眼。
“想啥呢,就为那些牲口失眠?”‘牛群家’的探过身来问道。这时,她看见牛群的眼角上流淌下一颗生生的泪珠,泪珠滑落在枕头上,那里已经湿糊糊的一片。
“我在想,我不能叫牛长江把它们给卖了,卖了的下场谁都明白。”牛群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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