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越瓷的窄口执壶。
沈姝的手,只伸到壶颈的位置,便再也伸不下去。
她晃了晃壶身,壶里的水碰触壶壁,发出极轻微的空响。
那空响声,若仔细分辨,和那日药锅的空响极其相似!
“这壶底定也藏着毒!”沈姝笃定道。
沈晋明闻言,愕然睁大双眼。
沈姝神色凝重地拿起桌上的烛火,走到沈晋明面前,用火光照向他的脸——
在烛火的映照下,沈晋明黑色的瞳仁,似蒙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浅灰色。
沈姝闭了闭眼,仔细搜罗脑海中,方才在她尝到那口“竹叶味”的热水时,浮现出的信息。
“这水里的毒,是云疆深林的灰布依,无色,因生于毒瘴竹林中,有股极淡的竹叶味。服之逾五日,会使人失明,逾十日,会令人七窍流血而亡!”
此话一出,不只是沈晋明,就连房道:“少爷,真的是刺客。方才我进院子里,看见两个人影趴在房顶上,我一出声,他们就飞身下去了,他们可有伤到您?”
“你说什么?!”
沈晋明瞬间脸色大变。
他想到跑去后院的沈姝——
“糟了!四妹!快!快去追!”
沈晋明心急火燎,带头大步朝着房后竹林冲去……
*
沈姝上了岸,脱掉湿鞋,悄无声息走到卧房窗下,把油布包袱连同湿鞋,扔进墙角的草木丛里。
她回头朝明月斋的方向张望——
只见内院的墙头亮着火光,人影攒动。
似是有不少人,在举着火把往湖里寻找什么。
沈姝惊了一跳,不敢耽误,赶紧跳进窗户里,关上了窗棂。
房间里,寂静无声。
守夜的丫鬟绿桃睡在外间,与沈姝的卧房只有一墙之隔。
沈姝不敢点灯,摸黑脱了湿衣,换上搭在床头临走前脱下的寝衣,又悄悄打开窗子,提心吊胆把湿漉漉的夜行衣扔进草木中。
她做完这些事,再看向远处的墙头——
那些在墙头举着火把的人,陆续跳回了竹林。
看来,三哥已经把他们摆平了。
沈姝默默松了口气。
她正要关上窗棂——
突然,她想到什么,后颈猛地蹿起凉意,头皮一麻!
沈姝记得很清楚,在去明月斋之前,为了不让绿桃发现她离开,她特意从外面把窗子关得好好的。
而刚刚,她回来跳进窗子的时候,窗户却是开着的!
电光火石间——
沈姝想起方才在竹林里,那道若有似无、无从捕捉的目光。
以及她逃跑时,夹杂在竹叶声中的异响……
倘若,这窗户不是绿桃进屋开的。
那就是——她房里进了人!
这个念头一起,沈姝全身的汗毛根根炸立。
她直觉就否认了绿桃进屋的可能性。
也瞬间便意识到,方才在明月斋,福喜那声“刺客”,说的不是她,或许是……
沈姝的身子未动,眼珠子转得飞快。
在有限的视线里,昏暗到极点的光线下——
她完全看不到,也丝毫感觉不到,房间里的不速之客,究竟藏在哪。
沈姝的指尖,不受控制在轻颤。
她竭尽全力、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关上窗棂,伸出双手摸索着,走到了床前。
在这个过程中,她睁大双眼,都没有在黑暗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她脱鞋,掀开被子,上床,躺下。
右手似是无意识的,伸进了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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