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坐在院中的掉漆椅子上,仰头望着四方的天空,只有一群鸟儿飞来时,他的眼神中才有人的气息。也许听到了响动,他把头转了过来,霎那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魂魄而非一个ròu体。
苍白得犹如印刷纸一般的脸上呆着木然的神情,脸上的皱纹让我想起了见最后一面时的康熙,半旧的棉袍有些发皱,只有几乎全白的发辫依旧梳理得整整齐齐。允半天才突然醒悟过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人的表情,却让人分不清是惊还是喜。允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背佝偻着,脚下带着踉跄。
这还是当年那个手执玉笛衣袂飘然的太子爷?回忆着他当年神丰俊朗的模样,蓦然间我的喉咙中卡了万根针一般,强咽了口唾液,我对他道:“二爷,我是奉圣谕来看你的。”允浑身一个哆嗦,跪了下去:“罪臣允恭请圣安。”
我压抑心头的酸痛:“圣躬安,皇上让您不必跪着回话。”允道:“谢皇上恩典。”摇摇晃晃地站来起来,身边的那个老太监赶忙扶住了他。我问道:“皇上让我问您,身体是否还安好?”
允又是一颤:“难得皇上在百忙之中还惦记着罪臣,罪臣身子骨还撑得住,这两年除了偶感风寒之外,并无大碍。”如此般毕恭毕敬的语气,即便是以往对着康熙,允也是从未有过。我蹲身向他一礼:“小月给二爷请安!”允忙摆手:“这万万使不得,你快起来。”
我直起身来:“二爷,皇上的话问完了,他只是让我来看看您好不好而已。您不必如此客气。”允对这我笑了笑,这笑得实在是很勉强,和哭没两样:“皇上对罪臣的恩典,罪臣万死难以回报。”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让我来,二爷您知道吗?”允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很柔和:“也许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情吧,当年皇上曾经向我打听过海棠的墓冢所在。”
我深吸了口气:“那您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允反问我道:“皇上没告诉你一切?”我摇摇头:“我很多年前问过他,他不肯告诉我,说是为了我好。”允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玉镯:“皇上他是对的,所以现在才让我来告诉你。”
握着玉镯的允脸上突然有了神采,这才让我把他和当年那个湖畔吹笛的男子联系起来。“只有一个人我还没有找到,他是当年杀手中的一个。”允玩弄着玉镯,脸上带着森冷的笑:“我当年为了找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可每次派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他逃得无影无踪。至于其他的杀手,”允哈哈大笑起来,“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随即他的脸上有带着浓浓的哀伤:“海棠,罪魁祸首其实是我,其实是我。”
我的心被提得高高的,听着允时而狂笑时而悲叹的语调,不由得毛骨悚然:“那个没死的杀手是谁?究竟是谁主使的?”允看了我一眼:“现在告诉你,你还是会有危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相信似地摇摇头:“我从来都不怕死。”
允惨淡一笑:“依照你把自己当箭靶的脾气,我相信你。可我并不希望你遭遇不测,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更何况,你知道了又如何,现在皇上拿他也没辙。”我沉声问道:“是不是八爷?”“你既然如此聪明,就该知道把此事忘掉最好。老八也不容易,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还是一场空。”允望着天空的一角,神情又恢复了木然。
我跪在坟前,一点点地烧者纸钱。离开咸安宫之前,允把那管白玉笛摔成两截,将一截送给了我。我把半截玉笛埋在海棠的墓碑下。
我对海棠说道:“妹妹,我已经不恨他了。你听了之后,会不会很开心?这么多年下来,对于人世间的悲苦我也许看得太多了,对于仇恨,我已经麻木了。你是权力斗争的无辜牺牲者,尚且有我和允时刻想着帮你报仇,而对于那些更多枉死的人呢?比如小菊,他们可能连个记挂着的人都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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