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麓,鸭绿江畔,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集镇。镇西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山南坡半腰里一片松荫蔽日的密林间,有一座不起眼的老君庙,背倚青峰,遥对碧水,既平平凡凡,毗邻闹市,不脱人间烟火;又幽幽静静,独处佳境,别有出尘之妙。三间正殿里供的既不是骑青牛的神仙,也不是穿八卦衣的老道,而是一个束发被褐的白鬍老头儿。西侧三间云房,住着一个年近古稀的庙祝,名叫静虚。一座穷庙,庙产不多,香火不盛,静虚自耕自炊,生活清苦,有时外出化缘个月不回来。
老君庙东边山下,有一条由北向南通往集镇的黄土道,道旁有几家挂马掌c掌破鞋和卖酒的家店铺,山里山外赶集上店的人不多,生意也很清淡。
近十年来,每逢中秋前后,便从长白山上下来一个鬓发苍白的宋老道,到老君庙落脚,进镇里山货庄卖些兽皮或老山参,然后买些衣帽鞋袜c油盐酱醋背回山去。宋老道人很随和,买卖也公平,和来往收山货的客帮混得很熟,但镇上的人只知他姓宋,既不知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他从哪里来?在哪里住?天长日久,人们从他每年买的衣物上,猜测出有个男孩子和他住在一起,而且近几年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了。前些年曾经有几个好事的年轻人,趁宋老道回山的时候偷偷在后面跟着,跟来跟去,跟到山里,一进老林子,那个老态龙钟的宋老道突然无影无踪了,跟踪的人走麻达山了,转了两天才看见太阳,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冒险了。
戊寅年秋天,宋老道又下山来了,在老君庙里住了一宿,次日清晨,便去镇上卖山货去了。天近晌午,静虚走出庙门,站在东墙外的松林旁边向山下大道口张望,等候宋老道回来吃午饭。山脚下大道边那家掌鞋的小棚下面,高鞋匠正在低头缝鞋,身旁那个十七八岁小徒弟一抬头望见了山上的静虚,嘴唇动了动,好像笑着说了几句话,他那黑脸膛的师傅似乎申斥了他,他一缩脖子吐吐舌头,赶紧回过头去做活了。
等久了,不见宋老道回来,静虚转身要回庙去,忽然从庙后的松林里走出来两个四十多岁的陌生人。其中一个黄眼珠三角眼的细高挑儿,走过庙门前时,不住眼地从敞开的庙门往院里看,两人已经走下山坡了,还回头回脑地看了几眼。静虚停住脚步,看着这两个人下山。他俩走到高鞋匠的小棚旁边,离山根剩有一丈多远了,黄眼珠又要回头往山坡上看,不料刚迈出右脚,突然左腿弯一麻,整个身子向后仰去,他急忙一挺腰,想倒纵出去站住身子,没想到劲没使上,竟结结实实坐了个屁股墩儿,顺着山坡一直哧溜到平地。他那竹竿似的身子刚一着地便一弹而起,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四处直看。掌鞋棚里那个小徒弟“呦”的一声嘿嘿直笑,手里一边摆弄着一把圆柄扁锥,一边逗他:
“挺大个人,走道眼望天,屁股蹾两半儿了吧?”
黄眼珠气得火冒三丈,刚要张嘴骂人,转眼一看,那小徒弟不过是个眉清目秀的大娃娃,平平常常,毫不出奇。同行的短粗胖赶过来扯了他一下,他立即咽下了冲上嘴边的骂人话,瞪着一对黄眼珠子,狠狠盯了那小徒弟一眼,鼻子里使劲哼了一声,才回身顺着大道向镇上走去。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黄眼珠问:
“三哥,你怎么?”
短粗胖说:“你不觉得那一跤摔得奇怪吗?”
“你是说那小兔崽子闹得鬼?”
“这倒没看透。不过我们办正事要紧,别节外生枝”
傍晚时分宋老道才回老君庙,看样子买卖很顺利,带走的山货都出手了。
吃完晚饭,静虚似有意无意地说起了白天那两个陌生人,宋老道凛然一惊,忙问:
“黄眼珠的同伴长得什么模样?”
静虚说:“扫帚眉,金鱼眼,短粗胖,右耳后长个肉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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