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又寒冷的春节,忽然像野草一样疯长而出。在这个世界,她是真的举目无亲,如同孤儿。不,比孤儿还惨一点——孤儿是已经没了双亲,而她却是有亲人,却隔着无法跨越的横沟,求而不得。
想到这里,秋云又不自觉一叹。
“你知道我今天去山上看的谁吗?”梁禾忽然说。
秋云转头看他。
“我父亲。”
“你父亲?”秋云停下脚步,吃惊不小,“梁叔叔他……”
“他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了,今年是第十二年。”
“十二年?”秋云算了下,那是1976年,那年梁禾应该十来岁左右。她脑子里闪现出梁禾桌板下的合照,又闪现出今天中午在他家吃饭的情形。
“是的,那时候我13岁吧。”
“他是……怎么走的?”
梁禾抿了一下唇,说道:“十多年前,生了病。”
“噢……”
“你年纪小,有些事不懂。”梁禾不想细说,故意语调轻松一点,“但是我觉得人离开久了,也不会觉得悲伤了,只是那些美好的记忆会一直存在脑海里。对吧?”
秋云点点头。
“你是大学生了,我也不想说‘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之类的话,你肯定也不信,”他淡淡笑道,“但是我觉得他们若是在,肯定希望我们能向前看,活在当下,活的开心一点。”
“是啊……”秋云深吸一口气,“你说得没错。”
“有时候看你,真不觉得你是刚十八岁的大一学生。”
“是吗?”秋云侧头,“我本来也不是十八。”
“?”
“过年了,已经十九了。”
梁禾弯了弯眉眼,又说,“听你讲了你小时候的事,我好像有些理解了。”
“理解?理解什么?”
“没什么,”梁禾瞧着她,眼里藏着笑,嘴里却不说破。他换了个姿势推自行车,又说,“听你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也有些感触。”
“什么感触?”
“咱俩算不算有点同病相怜?”
“这……这算脑门子同病相怜?”
“还是有一点吧。”梁禾欲言又止,“有机会以后再告诉你。”
秋云哭笑不得:“梁老师,您这是为了安慰我,在和我比惨吗?”
梁禾笑了:“比惨干什么,全中国比我们惨的人多了去了。今天新年第一天,不要老是想着过去。新的开始,我们要充满希望。”
秋云也笑了,最后两句让她想到了这个时代的大字报标语,配上梁禾的表情,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很认真,像是很正经又像是很可爱,秋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那种,只是心里的那点点苦转化成了脸上的笑。
“对了,就是这样,不要愁眉苦脸,”梁禾极为自然地说道,“笑笑多好。”
秋云一愣,心里好像有一丝电触过,转瞬即逝。
秋云说道,“梁老师,您知道你刚刚那神情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在批改作业,或者阅卷。”
“哈哈,”梁禾认真想了想,“那你刚刚勉强75吧。”
“才75?我以为能有100呢。”
“我这里拿满分没那么容易。”
“要怎么样才能100?”秋云冲口而出。
梁禾笑意慢慢加深,嘴角抿着一道弧线,“很难,没评分标准。但如果达到了,我会告诉你。”
“切……”秋云不以为意。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女生楼下,梁禾又问道,“明天还得去吗?”
“去,明天和同学交换战场。她来太白山,我去狮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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