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闲来无事,就喜欢看个热闹,见大春一个人在这里画漆画,渐渐地围上了许多人,大春倒是个有定力的,周围这么乱,竟然没有分一丝的心。
手上的笔上下翻起,棺材上的图案越来越有样子。
“这子行啊,这手法有吴师傅的样子。”
“可不是,要说老吴木匠行呢,这才收徒弟几天啊,就这么有模有样了。”
“我看你说的可不对,这孩子的手艺像是要比吴师傅还好,这天多冷啊,手都不哆嗦一下。”
几个大姑娘媳妇,围在人群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拉着闲话。
这个时候,那个邹建业打开门冲了出来,“滚,滚,滚!都滚远点,我家打棺材你们掺和啥,离着远点。”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太过于关注一丝不苟的大春,他心里别扭的很,又对着众人说道:“什么本事啊,他一个土包子能画出啥……”
他的声音还没消散,转过身来看着大春做的棺材,整个人愣住了:“这……”想想昨夜这个棺材还只是有个棺材的样子,谁知道现在竟然已经像是一个艺术品了了。
他眼睛一斜,走上前去,仔仔细细的围着棺材走了两圈,最终停在棺尾的一侧,吊高了嗓音喊了一句:“这里为啥有个活口?”随后阴阳怪气的对大春呵斥道:“臭土包子,让你干活你还偷懒!”说着抬手就给了大春一拳。
大春正在专心致志的画着五子献寿图,根本没有注意到邹建业的动作,这一拳下来那献寿桃孩的眼睛就被画上了一道子。
吴师傅说过,“大春你要记得,我们做木匠的,无论接到了什么活,都是为了给人送一份美好祝愿的。
嫁妆箱子或者立柜是祝愿新人成双,白头偕老。做棺材是祝愿老人长寿,或者泉下享福。所以每一笔都要认真画,差一点都不能算活干得好,尤其画人物,差一点都上讲究。要是出了啥岔子,就不好了。”
吴师傅的每一句话大春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这混蛋邹建业这么一碰,那画上的胖子怕是原不回来了,大春有些愤怒的回头:“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问你,你那棺材为啥留个口?你是不是偷工减料了?”邹建业这副流氓像让大春气的咬牙,但是大春依旧敛了脾气,好言道:“留口是老规矩传下来的,不能乱做。”
“去你的土包子,老话?”邹建业又抬脚踢了大春一下,“不知道响应号召啊,给老子封上!”
大春耐着性子解释:“这是图个吉利的,这叫棺材留一口,儿孙福贵都长久。”
“滚吧你,我们的富贵不用你这土包子留一口,也不会凭空而飞,赶紧的,我家的棺材必须严丝合缝!快干活!”一副人得志的嘴脸,大春默不作声,只能拿了腻子过去按着要求把留的口封好。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威吓,“呵!你邹二少爷这幅嘴脸,放在清朝,不进宫当太监都屈才了!我看你是有两个臭钱烧包呢!”
大春吵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先入眼的,是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银光闪闪的车把上挂着半兜元宵。
车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警服眼里透着威严,说出的话虽风趣却听不出一点轻浮,每个字都落地有声。
大春心里明了,这人就是那天夜里遇到的万所长了。说起来这还是大春第一次见到万所长的正脸。
万所长是标准的国字脸,人不算白净,目似铜铃,不怒而威,额头上一条疤痕贯穿左眉,止于眼角。想来,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人,不然全身这股子煞气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装出来的。
邹建业那张脸的表情,真是色彩纷呈。从刚开始的跋扈愤怒,到一时震惊,再到现在的有意谄媚,整个过程只用了一句话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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