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道:“朕这身子,可是无恙?”
杨奉御迟疑了一下,躬下身子,半是恭维半是小心道:“陛下武艺高深,只要细心调养,来日一定龙体康泰。”
冯奉御紧接着加了一句:“只是,陛下此回乃是怒气攻心,到底伤了心脉,这调养期间,最忌大喜大悲,万万不可再轻易动怒。”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往后一靠,把背靠在垫在身后的软枕上,有些怠懒的挥了挥手:“行了,朕知道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们等会儿留个方子,迟些给黄顺便是了。”这是赶人的意思。
两位奉御担心受怕了一整晚,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俯身行礼道:“臣等告退。”
殿中一时无人,只有摇曳的烛光随着微风晃了晃,墙上还有淡淡的影子轻轻拂动,左右静的几乎能听到呼吸声。那黎明前最后的一点夜色沉沉的压在皇帝的面上,叫他不由自主的阖了眼。他似是静了一瞬,随即以手捂额,默默然的苦笑了一声。
当年太后去的时候,曾经絮絮的与他交心“娘也知道你身上担子重,家事国事全都得你担着,人人都指望着你,想着从你手里得好处。你自己有时候心里也苦,还不能和人说.......”
那时候,他还只是隐约有所感悟,只是觉得身为天子,那都是应该的。
可此时,他才知道何谓“孤家寡人”,天地之间竟是只有他是孤零零的——到了他这个位置,便是再多的真心真情也要成了虚情假意——父母、妻儿、妃妾、臣民......来来去去,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是真的毫不畏惧他手中的皇权,当真全心全意的待他。
而他,原本也不该奢求,不该自欺欺人。
便是元德皇后,那么多年的结发夫妻,荣辱与共,可熬到最后怕也没剩下多少真心,便是临终最后一个请托为的也是太子........
都说他最爱江山,可大约也唯有江山,此生绝不会辜负他。
皇帝也不知自己这一刻究竟想了什么,脑中乱成一团:一时是他第一次见到谢氏时的场景;一时是幼女伏在他怀中一口口吐血的场景;一时又是谢贵妃讥诮质问的场景........一个个的转换着,只把他本就如乱麻一般的心绪搅得更乱了。
好容易方才撑到天亮,外头才有通报,说是六皇子来了。
皇帝终于从那噩梦一般的回忆里挣脱出来,咬了咬牙根,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便见着六皇子端着热腾腾的汤药从外头进来,他生得容如珠玉,此时面上一点忧色便显得颇为堪怜。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汤药上前来,先与皇帝见礼,这才道:“儿臣来时,黄公公他们特意交代了,让儿臣看着父皇把药喝了。”
皇帝一颗心沉甸甸的,这会儿见着幼子满面关切,到底还是稍稍缓了一些,懒懒的玩笑道:“那些个奴才越发大胆了,竟也敢差遣起朕的蜀王来?”
六皇子面上不觉一笑,只是用汤匙轻轻的在汤药里搅了搅,温声道:“到底是关心父皇您的病情呢。您这一病,朝内朝外且不说,这甘露殿上上下下也都担心得很呢........”
皇帝挑了挑眉梢,眼中神色颇是复杂,只是嘴上倒没说什么。
六皇子便又道:“那,儿臣先服侍您喝药?”
皇帝思忖片刻,只是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微微苦笑了一声:“行了,朕自己喝便是了.......”他抬手接了药碗,犹豫片刻,还是把之前塞到袖中的那封血书递给六皇子,“你先看看这个。”
六皇子原还以为皇帝这会儿特意传他过来是为了侍疾,可瞧着皇帝此时形容,心中隐约有了些不妙的预感,皱了皱眉头,这才抬手接了那封血书。然而,但他摊开血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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