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明明看见了他,他走向我,对我笑,他还抱着我,与我说,安宁,我来了……他的声音,直到现在还那样清晰,好像就在耳边……”
直到后来,她在白氏遇见了景虔,才隐约觉得,那个人,可能真的不在了。
作为常年累月留下的一个习惯,她吃饭仍需长生提醒。
他见她迟迟不动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玉采已经死了。”
她闻言一愣,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几天听你提起过。”
“安宁?”他皱眉唤她,欲言又止。
“嗯?”她知他有话要说,浅浅笑道。
“他已经走了一年多了……”
她猛然惊觉,忽感时光飞逝,心下慨然,悲怀从中起。
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安宁吃下四只鹅,又觉得神清气爽,有必要找些事情做,最起码可以消消食。
她想起玉采的话,那人说过:“修行之事,如逆水行走,不进则退,故一日不可荒废。”
那时的她,少年心性,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那时的她,觉得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复仇。
那时的她,还是个连灵性都没有的小丫头。
他的出现,仿如暗夜里的一街华灯,忽地照亮了她整个人生。
她曾觉得,他就是她的方向,就是她一生的路。
所以她认为,即使大仇得报,自己也不可荒废修行。
她须得拼尽全力,争取在有生之年,与他比肩。
她忽地想起什么,边走边问身后那痛哭流涕的长生:“我睡了多少时日?”
“两个月零三天。”他努力止住咳嗽,一边拂袖拭泪,一边不疾不徐地答道。
“哦。”她点点头,喃喃自语说,“那我须得夜以继日,方能将荒废的课业补回来。”
“你说什么?”
长生觉得,安宁一定是疯了,因为她号称练功,实则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一呆就是三天三夜。
她像神庙里的雕像般,端正挺拔,纹丝不动。
玉采生前,极少将自己的全部灵力展示人前,长生正好,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他生平第一次见到那般可怕的修为,那种强大的气势,几乎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大胆猜想,安宁师承玉采,她所学灵法,必然与世间普通灵法,不能相提并论。
他以为,她所学的那一套,定然与众不同。
所以在最开始,她望着园中的景致发呆,他只安慰自己道,许是这灵法,就是这么个修炼法。其余的,并不做他想。
但是,他陪她坐到第三日晌午,终于再一次,壮着胆子猜测,她可能只是在发呆,仅此而已。
“公主?”
“公主……”
“安宁?”
“安宁!”
他喊了她几声,发现并无回响。
他犹豫再三,抬手轻轻在她肩头拍了几下,她仍岿然不动。
他坐于她身侧,望着她长卷的睫毛,像是死透的飞蝶,在那双桃花目上铺了一层淡淡的影子般,纹丝不动。
秋阳洒下的寒光,将她周身包裹。
她的身子那样单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悲哀,欲盖弥彰。
就在长生以为,她可能已经坐化时,她突然一口鲜血,从胸内喷薄而出。
她觉得昏昏沉沉,耳边好似有个声音,在不断回响——安宁,修炼灵法,当宁心静气,万勿着了魔道……
他的轮廓,分明方才就在眼前。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极缓慢,极认真地喊她:“安宁……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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