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光柔和。
“吱呀”一声,生了锈的柴门被推开来,一道被月光拖得很长的人影,从门口映到了他身上。
陆青离只道是有人又来兴师问罪了,经过了一天,他已经十分坦荡。若是自己犯下的罪,一人担起便是,要杀,要剐,任凭处置。他一眼也没有看向门口处的那道黑影,安静地卧着,等他们走向前来,等他们惩处。
“吱呀”一声,柴门又关上了。屋内的烛火被关门带动的风,吹得左右摇晃。
一个黑黑的人影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青离毫不为所动,无一点惧怕,也无一点委屈。将要发生什么,都是他应受的,他都得受着。
只是现实出乎他意料,来的是一个女子,只有一个女子。
“对不起。”那个女子低声说,气息有些乱,有些弱。
陆青离猛地抬头看去,看到了昨晚被自己一剑刺伤的顾家大姐。她轻轻喘着气,显得很累,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顾红衣看着他的眼睛,满含悲伤地说:“对不起。”
陆青离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空白一片。无论是谁会来访这个柴房,官差、杀手、路边痛苦的妇人一家、顾家老爷,他都不会觉得诧异。可是以上都不是,来的人,她是顾红衣。
“她不是伤了吗?她不是要死了吗?她怎么会来这里?”陆青离混乱的脑袋想不清任何的问题,只能保持呆呆地仰视她的姿势。
顾红衣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我府上的大夫,医术非常高明。我已经被救过来了,不会死去。只是,现在走路有点累。”她喘着气,用微弱的声音说着。
“你来干什么?”陆青离终于说出来自刚才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私自来柴房,还误喂了你毒馒头。我爹爹十分生气,让我来柴房练‘卧薪功’。”她一边解释,一边弯下腰扶着地,慢慢地坐了下来。似乎多站一会,她都要晕过去。
“什么叫‘卧薪功’?”陆青离不解地问。
“‘卧薪’,便是要我来柴房,晚上睡在柴草上,以反省我的过错。每次我一犯错,就被罚来练‘卧薪功’,在这儿睡个月,直到我认错。”
陆青离看着她,心想:顾家老爷教女居然如此严厉。
顾红衣很费劲地掏出一个包裹,慢慢解开,里面是几个白花花的馒头。
她勉强一笑,说:“我练‘卧薪功’的时候,每日只能吃馒头,若是吃其它东西,便是要再加责罚的。所以我只能带来几个馒头。”她用颤抖的手将一个馒头从中掰开,继续说:“这次馒头,若是有毒,便将我一起毒死罢。”说完,她首先咬了一口,咽了下去,咽的时候,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显然咽得十分费劲。
她舔了舔发白的嘴唇,说道:“人生病的时候,总不喜欢吃东西,但是总是要吃,否则就永远好不起来。所以你现在,可能也有些心疾,但是馒头,总是要吃的。”她说完,将那一半馒头凑到陆青离嘴边,一如昨晚。
陆青离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说道:“我并没有什么心疾。相反,我很想吃馒头。”
顾红衣微微一笑,慢慢地将剩余的馒头分食殆尽。
顾红衣说:“睡吧。明天肯定会来的,明天的事,今夜就不要再多想了。”她慢慢地拾起一些稻草,铺在低矮的一堆柴火上,躺了上去。
陆青离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能睡得着吗?
顾红衣轻轻地说:“睡得多了,便睡着了。若我能几个月不睡眠,那便不用去适应这长着刺的柴火。可惜我不能。”
陆青离翻了个身,也沉沉地睡了下去。
顾红衣看着屋顶透入的月光,心想今夜月色不错,不知明晚,这柴房里,是不是还是一样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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