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林现夜里似乎总是多梦，多到他甚至能清醒的意识到现在是在梦里。

    梦里的林现，坐在繁华的服贸区，周围是形形色色的男人和女人挽着手在逛街，而林现，像个孤独的艺术家，戴着墨镜坐在一架钢琴前。

    鬼使神差的，林现弹起了《第五交响曲》，随着琴声起，周围的人们也随着乐调蕴含的反抗命运之声躁动起来，忽而天旋地转，他又穿着燕尾服坐到了生命源疗养楼的大厅里。

    生命源疗养楼的大厅里也有一架钢琴，是白色的，除了钢琴和林现，再无任何人。环境十分静谧，静得林现的弹奏也渐渐慢了下来。

    忽然，一个梳着波波头、穿着隔离服的小女生站到了林现身边。有意思的是，她也戴着和林现一样的墨镜。

    即使隔着墨镜，林现也能感受到女孩儿炽热而好奇的目光。

    此时此刻，林现有且仅有一枚忠实的听众。

    直至一曲弹罢，小女孩才趴到钢琴边来，她抬头看着他，嚼着口香糖语调里满是童稚，“你好像很不开心。”

    林现的神情微微一滞，他叹了口气，神态有些沧桑，“是啊，我好像很不开心。”

    “为什么？”小女孩儿接着问道。

    大约是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梦里，面对的又是那样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林现难得的想多说几句。

    “小朋友，我曾经拥有很多东西，可是现在，我在逐渐失去他们。所以，我很不开心。”

    小女孩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林现，周围的世界斗转星移着，殿堂级别的别墅、各色美丽的男人女人、和乐融融的家人们、整栋整栋的集团、安逸的自然风景、交响乐和电子音乐……

    小女孩抚摸着钢琴，“至少，你都见过那么多美的东西。而我，还是在你的梦里，头一次见到它们！”

    林现哑然失笑，“梦里？现在，我也只能在梦里见一见他们了。”林现的手抚过钢琴流水的曜石黑身躯，无比珍惜此刻难得的光明和美好。

    小女孩嚼着泡泡糖，凑近林现的眼睛，林现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除了眼前这个在观察他的小女孩的脸。

    “你看不见了？”小女孩恍然大悟。

    被一个小姑娘拆穿的滋味并不好受，林现有些莫名的心慌。

    不料，小女孩却抬起手看了看，旋即笑了，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难怪，在你的梦里我会是这样。”

    “我们做个交换吧，我有两双眼睛，不如我分你一双，让你能重新见到外面的世界。但是作为交换，你得带我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得令人发笑，林现觉得逗孩子玩倒是件有意思的事，随口就答应了一句“好啊。”

    可下一秒，小女孩摘下墨镜来，漆黑的墨镜下，隐藏的是一双独特的眼睛。那是极罕见的重瞳，一双眼睛里有两个瞳孔。

    林现的思维像是被注射了麻醉药，骤然僵化，然后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向黑暗里拖去，淹没在无边的黢黑里。

    “啊——”林现从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他大口大口喘息着空气，身下的柔软让他意识到此刻他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可他记得，他被人打晕之前，可是发现了自己家里进了个异类的！还有那个被绑在自己家的男护理，钱多多，说他看见了一个四眼怪物，美杜莎！

    苏郁？所以那个叫苏郁的女人就是梦里的小女孩吗？这几天的相处，她的行为虽然奇葩了些，但是她似乎并没有敌意的样子。

    那么，梦里那句“我们做个交换吧，我有两双眼睛，不如我分你一双！”

    林现心中一喜，他摸索着爬起身来，可周围仍是无边的黑暗。希望的小火苗还没燃起，又悄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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