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蹭饭~”
话是这么说,出了市局曲霄阳开着他那八二年出土,一上路直颤悠的老爷车没奔城东去,而是一掉头去了淮安市最大的墓园。
今儿是他父母的忌日,这事儿曲霄阳憋在肚子里,天知地知他知,他师父老胡知,剩下没人记着,甚至连杨绍群他也没告诉,对外一致声称他是打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野猴子,专门出来降妖除魔。
说起他那里俩只管生不管养的爹妈,曲霄阳心里倒是平静的掀不起什么水花来,毕竟俩人都走了二十来年了,模样都快记不清了,再翻腾还有什么劲呢。据说二人生前都是公安干警,偏又都敬业的要命,好像这世道儿除了他俩不拯救世界这世界就完了似的,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前后脚说走就走,扔下他一半大的孩子没人管。是曲霄阳他姑,当初一未出阁的大姑娘,硬是咬着牙一手把他拉扯大的,不顾一家子人反对,非说要找一个对曲霄阳也好的人才嫁,一拖拖到了三十才结婚,嘴上没说,但他心里早就改口管他姑叫妈了。再后来,他平生头一回违背他姑的阻拦,也考上了警校,那功夫曲霄阳还自我检讨了一下,最后总结:许是少不更事,怨气太深,执念太重,才让他也踏上了刑警这条不归路还越干越来劲儿。
每次赶上今儿这日子曲霄阳都在心里默念一万遍‘老不死的’,然后一个人在旮旯里抹眼泪疙瘩,八成是岁数越大泪腺越不发达,曲霄阳坐在车里酝酿半天,果断放弃了这个仪式,手在兜儿里摸了两下变出来一根儿烟来,吞云吐雾的功夫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倒车镜,这一瞧,差点儿没给自己呛死。
“咳咳咳。”曲霄阳赶紧按下车窗,由衷敬佩道,“呦呵,这哥们儿牛啊。”
零下二十好几度,路上早就连三个轱辘的‘土蹦子’都瞧不见了,一不知道几经风霜的爷爷辈儿二八杠自行车,硬是在怀安市燕平大道上骑出了一股子豪迈的气势,偏离轨道的车圈依旧兢兢业业的奔跑在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秒,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口号儿,叫的曲霄阳一阵牙酸,再瞧车上那单薄的身影,在这冰天雪地里划过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晃瞎了曲土匪的狗眼,忽然有些嘴痒。
曲霄阳很是感慨的拍拍身下的老伙计,哥们儿不是最老的,革命仍在继续,同志尚需努力。
等那辆自行车越骑越远,曲霄阳手里的烟抽没了一半儿,心里本就没建设起来的辛酸感被这一岔子打的彻底土崩瓦解,曲霄阳挺没滋味儿的抖了抖烟灰坐回车里,略一沉吟,老爷车掉头奔老胡家驶去。
何曦的脸被迎面的风刀子刮得生疼,肺部似是临近炸裂一般的灼痛,他刚接到电话,是何母上工的塑料厂打来的,说何母在车间忽然晕倒了,人已经送到了市医院,何母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她倒下了,天就塌了。他脚下的自行车不能停,身上套着的这件于他干瘪的身材不太似衬得的羽绒服被风吹得鼓起了一个大包,配上脚下叮叮咣咣的老自行车,离远瞅有些滑稽。
何曦紧咬着牙根儿哪怕嘴里泛起了鉄腥味儿,身上火辣辣的除了疼,就是那双混沌的眼睛,虽布满血红的蛛却没有一丝水光。待他赶到的时候,急诊室的灯已经暗下了,人已经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何母工作地方的厂长认识他,见何曦不管不顾的冲过来,紧忙拦住人。
“孩子!孩子你先缓缓气儿,别着急,你妈她没事儿,就是有些脑震荡,人已经睡着了。”
“………………”
何曦大力的喘息着,单薄的身子仿佛快要被抽干,一路上他设想过各种最坏的情况,他清楚这些年何母的委曲求全,精神上,肉体上,一切都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他。混沌的眼珠在老厂长的劝说下木讷的转了转,方才土崩瓦解的理智终于开始慢慢拼凑回来,何曦望了一眼病房,脱力一般的弯下了膝盖,扑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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