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滚滚黑云就要布满整个山谷,前一刻还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眼下只剩下一片灰黑,少年不禁双拳紧握,四散奔走尖叫的孩童们自然未注意到他略显单薄的双肩正轻轻颤栗。
慌乱间有人摔倒,连滚带爬,呼救声中夹杂着两个字特别刺耳——
“妖兽”!
少年双眉紧锁,心中焦急:“停下来!停下来!”
却无济于事,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倾泻而下,而他竟未湿分毫。雨帘理应隔断视线,他却滴滴雨水看得分明,雨柱打碎了雨塘中的倒影,是那个令他午夜梦回,辗转难眠的样子:蛇尾龙鳞,朱发尖牙。
正出神间,只听轰隆之声由远及近,少年心中一紧,忽尔且惧且郁,一股莫名的伤感席卷而来,当下紧闭双目,仿佛眼一睁便会发觉一切只是梦魇。然而睁眼那刻目之所及,仍是那滔天洪水猛兽般呼啸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一声“候hu卿!”,急促铿锵。
“沉气于脉,聚精神,摒杂念!”说话间赤色身影已拢在身后,“看清水之脉络,以念引之!”
候卿缓缓闭眼,深呼吸,猛一睁眼,口中轻呼:“停!”雨线一瞬的停滞,断落于地。
又是一声急呼:“走!”洪水应声转向,擦着村舍而过,一路拖泥带淤,往赤水而去,终汇入东海。所经之处无不遭殃,索性沿路几乎无人居住,都是荒野山路,所失不大。
眼下虽解了燃眉之急,族中却还是一片狼藉。庄稼淹了不少,屋舍破了不少,孩童吓了不少。
“恐怕母巫又要为难了……”候卿喃喃着,转头看向已在身旁的赤色身影:“蚩尤叔父……”
“我陪你去!”蚩尤应声,答得干脆。
候卿抿了抿嘴,似是要挤出一个笑容,随即又低下头默默走着。蚩尤在一旁脚步缓缓而陪,他昂藏八尺,双眉入鬓,铜颜四方,噙齿戴发,合着如此步伐,看上去有丝滑稽。
嘈杂之声渐渐入耳,步伐也变得越来越缓,蚩尤看向身旁几近在挪动的候卿,此时已恢复俊秀模样,剑眉星目,翩翩年少。明明应是天真稚气的年纪,眉宇间却刻着阴郁倔强,不禁心里一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抚慰一笑。
候卿正忐忑犹豫,如此倒镇定许多,不由加快了步伐。不消一会儿便能看见族人聚在巫祠庭院内,将一人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声声哭腔。
被围之人便是候卿的母亲女巫戚。
彼时虽是人神二界互通,却极少有神与人族混居,即便常住人界,也多居于各灵山神殿,有结界相护。人族无法追寻神族踪迹,只有巫祝可通灵请神,因此地位很高,皆有专设祠院。
照理凡人并不敢滋衅巫祝(1),九黎却有所不同,九黎主神蚩尤与民混居,神殿位于族内,又未设结界,九黎人见神乃稀松平常,故而民风开放,没那些个繁缛规矩,况且此番洪灾已非首次,皆由女巫之子而起,族人心存疑惑,忍无可忍,不吐不快。
只见戚秀眉微蹙,沉默不语,似是会神倾听,又似出神未闻。
“母巫!”
虽说心生怯意,候卿的这声叫唤却半点不露怯。众人应声看向候卿,但见蚩尤随行,喧闹声立止。女巫戚随即歉然道:“各位且盘点所失,一一告知与我,待我设法弥补。”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因主神在场,颇有些敢怒不敢言,却听其中一人大声道:“戚巫大人,有些损失,许是无法弥补罢!”候卿认出说话之人乃族中九大长老之幺,其有一子,唤做黎卫,之前常欺负自己,说来当初便是因其欺凌才首番变了身,不过听闻黎卫之后便大病了一场,自此大门不出,再也没见过了,而这黎长老便也时不时与母巫唱起了反调。
女巫戚一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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