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

    蓝莲愣了愣，怎么也没想到王宁锦会说这样一句。

    王宁锦黛眉向上挑了挑，似是释然，似是叹息。

    “这几日瞧你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大约也是能猜个分的。”

    自打将王宁尘送走，蓝莲便有意无意地格外注意她的举动，王宁锦本就敏感，察觉到蓝莲的异常，稍一思量便明白过来。

    蓝莲终究是对她起了疑心。

    大太太与太夫人与王宁锦总归是有血肉亲情在的，加上王宁锦待大太太与太夫人是实心实意的好，纵是自家的宝贝言行惊人，但到底也是不曾怀疑过的。

    蓝莲自在王宁锦身边儿伺候，对自家姑娘的脾性也是摸得透透的，若说从前姑娘全是伪装，那未免做得也太过滴水不漏了。

    可她日日与王宁锦同进同出，又确信这确实她自伺候的自家姑娘没错。

    王宁锦微微叹了口气。

    “蓝莲啊，若我说，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你可相信？”

    ……

    这下儿不止是蓝莲，连同兰芝在内，皆瞪大了眸子愣在原地。

    “姑……姑娘……”

    兰芝一个激灵，悄悄咽了口唾沫，结巴道。

    “您……您说什么呢？”

    兰芝想笑，于是使劲儿扯了扯嘴角，硬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什么生啊死啊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兰芝不信，可对上王宁锦那双清透明亮的眸子，她心底竟隐隐地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叫她相信。

    明明是块入夏的天儿，兰芝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相比之下，蓝莲便镇定许多，只是若是细细瞧去，不难发觉蓝莲缩在袖笼中的手微微有些，俏脸儿也隐隐有些发白。

    “姑娘。”

    蓝莲咬了咬唇，声音有些沙哑。

    “您与奴婢们说笑的吧。”

    蓝莲话音方落，便去瞧王宁锦。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从王宁锦的眸子里看见一道裂缝，起初只是极细微的痕迹，转瞬间便似风雷交加和着滔天恨意劈裂开来，在她漂亮的眼眸中豁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头鲜血淋漓的疮痍来。

    这是头一回，蓝莲在王宁锦眼中看到了绝望，和无边无际的恨。

    “或许，我只是做了个梦吧。”

    脑中闪过庆历二十一的盛夏，午门外，那时她十四岁。

    红衣，黑云，，刀锋，刽子手。

    那个端淑从到大的噩梦。

    王宁锦语声极低，却吐字清晰，掷地有声，像是传说中的勾魂罗刹一般，透着阴森骇人的气息。

    “我给你们讲讲，我的梦吧。”

    “我生而尊贵，无忧无虑，旁人都唤我作天生娇女，我原也是这么以为的。”

    王宁锦笑了笑，阴郁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讽。

    “直到我阖府上下百条性命尽遭屠戮，鲜血染红了汴京城的护城河，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我本是该死了的，可睁开眼睛，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蓝莲啊……”

    王宁锦微微偏过头：“你说，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吗？”

    “若是你，你还会像从前一样靠着家族的庇荫活成梦里那个没用的废物吗？”

    蓝莲清晰地感觉到，“没用的废物”这几个字自王宁锦口中说出时，她神情极为痛苦，整个儿身子似痉挛一般颤了一颤。

    “姑娘。”

    蓝莲有些心疼地出声轻唤道。

    她想安慰王宁锦，那只是个梦。

    可连日来的蹊跷诡异的事一桩接一桩，到了嘴边儿的话，蓝莲却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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