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镕的时候,他就这么梗着脖子靠在凭几上,歪斜着脑袋,甚是吃力地斜眼看过来,因脖颈转动不便,他才稍稍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苦不堪言,连带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冯道惊讶不已,难不成马还踩到他脖子去了不成?
罪魁祸首李三旺站在一旁,一脸无知无觉,表情分外坦荡。
王镕见了他俩进来,在床上歪着脑袋叉手行礼:“某有今日之幸,得亏二位相助。”
冯道说:“是三旺兄救了使君,我可不敢居功。”
王镕苦笑道:“君莫谦让,这只会使我等汗颜。”
冯道但笑不语。
王镕在心里重重一叹,不得不承认三太保果然名不虚传,虽年幼羸弱,却机敏过人,胸怀丘壑,有着完全超越年龄的城府。他心里泛着酸,一面想着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面想着对方是晋王之子,任凭自己许以多厚的恩惠,也不可能将之收归己用。
内心百感交集的王镕,指着手边已经拆开的一张纸笺,说话却是客气得紧:“你怎不怕我真信了这信上所言之事呢?”
冯道笑眯眯的说:“不怕,我只担心李将军不信。”
王镕大感奇怪:“我如今自已知此信实乃伪造,但起初弘规拿到信时的确是信了的,若是不信,他就不会假装带兵去了翼州……”
李三旺在侧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将床上的纸笺拾起,匆匆一扫眉心已深深皱了起来。
笺上的字迹很眼熟,正是冯道的,信上没写多少字,大致意思是你写的信我收到了,意思也懂了,会将话带给我阿爷……这显然是一封回信,落款署名是李存勖,收信人却是李匡威。
李三旺脑子转了转,纳闷道:“李匡威何时写信与你了?他不仅妄图谋夺成德,还想与晋王联手?”这话说了一半,他陡然意识到不对,摇头道,“不可能,李匡威怎会去和晋王攀扯,这信不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冯道笑眯眯的应道,“是我亲笔所写,写完就放在书案上了,嗯,原打算等墨干再收起来,结果吃顿饭的间隙它就不见了呢。”他说话的语气像是个天真孩童,练完大字发现自己的功课遗失了,很是懊恼生气,“侍奴真是没眼色,教他识字教了数月,还总是分辨不清,经常乱扔我的文稿。”
王镕哭笑不得,真是好气又好笑,身子微颤,脖子疼得他趴在凭几上喘咳不停。
李三旺也明白过来,想是冯道伪造了一封给李匡威的回信,故意给身边伺候的奴看见,奴自然不敢轻忽擅行,忙将此信窃递上去——不过冯道聪明归聪明,还是算漏了一件事,王镕的确是看到了信,却并非是因为识破了冯道的离间计而不肯轻信,王镕不信这事纯粹是因为他天性纯真的相信李匡威不会恩将仇报——在冯道的这次盘算中,他不曾高估王镕,却到底还是低断了王镕的反应。
于是在李匡威摆出私忌日休沐这一出戏码时,冯道一大早眼睁睁看着王镕出门,曾怀疑是不是那用来离间的信笺是不是真给侍从当成垃圾给丢了。好在,虽费了一些波折,到底李三旺和李弘规都还算牢靠。王镕不信,很是心大的如期前往李匡威府邸吊唁,李弘规心存疑虑,左思右想委实放心不下,便与部下商议,最后和苏汉衡定下了计谋,拉着队伍出了镇州城后,由苏汉衡带人继续前往翼州公干,他则带着一拨兵马在半道上又悄悄潜回镇州。
虽然和预判相比出了一点儿岔子,王镕因此还吃了点不的苦头,但冯道心里对眼下的结果却是感到非常满意的。王镕这种看似精明,实则并无多大智谋主见,且特别容易心软的性子,反而让冯道确信接下来要做的事更容易达成圆满。
救命之恩摆在眼前,如果不现收现卖,加以利用,那冯道完全没必要大晚上不睡觉跑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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