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晓彤,怎么样?”
“她去日本度假了。”她厉声说。
“要不……我们请信永杨教授来教他们一下?据说他对小孩很有一套。”
“你们可以把我们留在家里。”白辰满怀希望的插嘴道。这样他就可以拥有一个完全自由的暑假。他或许可以看看孙子兵法的电视解说,或者玩玩佳乐的电脑……
丛繁秀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刚刚嚼碎了一大块柠檬肉:“这样好让我们回来看到我的家被毁了,被搞得一团糟?”
“那根本不是你的家,它本就是属于我们的!”白辰愤愤地想着。
“我们才不会把家毁了呢!”一个刚刚到这儿的孤儿大声说。黄瑞存俯下身子,像条大斗牛犬一样呲出牙齿:“如果你还想呆在这儿,而不是禁闭室!”他大吼着,完全不顾及那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孤儿的感受:“那就别乱说话!”
白辰在圣城孤儿院算得上是一个异类,例如他很喜欢被关禁闭,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体力劳动,比如把黄佳乐房间里光洁如镜的瓷砖再拖一遍。
“白辰——”黄瑞存把他那张紫色的大脸膛转向白辰吃饭的地方,正要寻他晦气,可白辰早已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快如闪电般的躲过他的大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出门,半晌才在门口说道:“上学去,再见!”
院子里安安静静,他靠在门上,听见门里的丛繁秀还是嘟嘟哝哝地抱怨。下午的阳光自天井里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走道里晾晒着纯白色的床单,窗外风吹着油绿的树叶摇曳,哗哗地响。
又是夏天了,白辰这一年十一岁。
他从小住在孤儿院,孤儿院则建立在一座应试教育发展到极致的城市上。所有大人都在狂叫着学习复学习,考试复考试。还有两个月他就得参加小升初考试,再过四年就是中考,再过三年就是高考……这些天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耳边咆哮,告诉他末日就要到来,他应该焕发斗志,像只杀气横溢的斗鸡般扑在课本上,显示出准备变成考试机器的决心。
可压力越大,白辰越懒,除了逃学探险,看蚂蚁打架,就是躺在地上看着白云苍狗发呆,对于自己的前途全然提不起兴趣。
作为一个不愿成为考试机器,却又做不成别的什么的人,他的懒惰并不难理解。
白辰从来没见过爸妈,黄瑞存夫妇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属于父母的关爱。他就如一棵岩缝中的野草,自在地活着。
但其实白辰一个人的时候不上网也不撩妹。他写小说写得发腻之后,就往城郊的树林子里钻,引两窝蚂蚁打架,自己慢慢体会那种莫名其妙的皇帝般的权力,直到太阳西下。
黄瑞存夫妇对于政府每个月拨给他们的补助款兴趣更大,而不是白辰这个人。托政府的福,白辰不必流浪街头,可以上学,也没准可以像以前无数前辈和以后无数后生一样,走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接着又是拿命换钱的工作,拿钱买命的养老的单调生活。也是托那笔钱的福,黄瑞存夫妇可以换上新车,黄佳乐也可以买高仿的名牌篮球鞋,在班级里搏得一群女生羡慕的眼神。黄佳乐不但成绩比白辰好,穿衣服也比他精致,而且只要有女孩一起吃饭就抢着给钱,黄瑞存夫妇还会穿得特别体面参加家长会,让人感觉他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而白辰就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同学。
白辰倒也不是很介意,反正他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连自己都不在乎,对孤儿院的院长还能有多高的要求?
要说真正在乎他的人,可能只有班里的那对双胞胎了。
白辰两手抄在裤兜里,歪着脑袋看着地面,一路走进教室。突然“扑通”倒在地上。他回过身,从地上捞起一根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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