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视无言。
顾齐应该是再次睡着了,我将他的手轻轻掰开,悄无声息地起身去缴了费用。一楼有一家不大不的超市,我想着去挑一些他能用能吃的东西。
我走走停停,嵌进墙壁的空调送着冷气,那边天花板一角生锈的风扇终于不再落灰,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旋转着正好吹起我的刘海,空气也相比较外边更加干燥,我身上的水分一点点降温,低温蒸发,但我不冷。我嗅着空调特有的味道,在这狭的货架间彻底镇定下来了。
我买了几瓶矿泉水,一条守夜用的毯子,正在橙子与香梨之间犹豫的时候,我转身环顾,却看到了门口的身影。
“齐齐。”
是楼依。
我将放到鼻尖旁的橙子慢慢放下:“楼依……你下来了?我以为你在上面。”
“上面有护士,不会再出事的。选香梨吧,橙子麻烦。”
她好像深谙此道,黑曜石般的眼睛洞察了我的秘密一般,直直地盯着我,勾人魂魄,但连带着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前边的话。
我看不透她的眼神,但她的话正合我意。我舔了舔嘴唇,选了袋香梨,沉甸甸的,我付了账便拎着东西走到建筑物外侧,跟她一起站在屋檐下看垂下来的水滴,珠帘般垂落,晶莹剔透,溅起一阵夏日乐章。我递给她一瓶水,她倚在落地的玻璃窗上,拧开了瓶盖就往嘴里灌。从瓶口漏出的矿泉水顺着光滑洁白的脖颈流到衣领,濡湿了一块的连衣裙上身。她一席蓝色的裙子如今各块区域深浅不一,仿佛最差劲的染布工的失败品,但穿在她的身上却诡异得合适。
此时配上一支烟比较应景,袅袅的烟雾能驱散一日来的忧愁与烦闷,但我不会抽烟,只能盯着阴郁的天空发呆。
半晌,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水,拂去了脸颊上的雨水。
我看着烟雨朦胧中梅临医院最高的建筑,那里上面镶嵌着一台钟,此时是凌晨四点二十一分零五秒,天微微亮,吹过来的风却比午夜还要凉。
“我会告诉你的。”
我叹息般说出这句话。
“前提是——你要帮助我。”
对于rhfg机构,我可能算是个老员工,一向循规蹈矩,但一下子从最佳员工成为一个干随时可能被开除的事情的最差雇员。要是被上司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吧?
啊……无所谓了。
目前还是专注于她的回答吧。
这是个自私的请求,我自作主张地将她与我和顾齐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但楼依满不在乎,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尔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她郑重地回答,像是签世纪契约一般拉住了我的手。我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
何为拯民逆天,何为修复者,何为目标者。
我都告诉她了。事无巨细,全部。毫无保留才容易赢得别人的信任,所以我做了。
这违反了规定,我知道,所以如果被发现,等待我的一定是开除。但我却很坦荡,如释重负般的感觉从脚底开始蔓延,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背负他人重如千金的生命。有其他人帮忙,顾齐的安全系数将会大大提高。
她听到我的话,瞳孔在一瞬间收缩,腿与手臂也有些颤抖,险些洒出矿泉水瓶里的水,但她镇定得很快,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浅笑。
“……辛苦你了。”
她如是说。
“哈?”
“辛苦你了,为了保护别人而奔波,即使我不是你的目标者,我也觉得这个工作很伟大。”
难得的言论。
我应该感激涕零一下。
但楼依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我从未意料到的话:“所以,齐齐,我不想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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