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天机不可泄露的神色道:“可是彭州司马李万?这李司马,早已命赴黄泉。”
王增的消息,通过刘进之口传递到延光公主这里,令这位有恃无恐的宗室贵戚勃然大怒。她想起了那个泽潞宋氏的模样,柔弱纤瘦,怎么可能取下李司马这个精壮男子的性命,她身边那个一看就有身手的胡姬,倒有可能。这些趁乱混进奉天的女子,德宗怎地任由她们胡作非为。
若说对李司马多么痴情,延光公主还不至于。但她经历过马嵬驿之难,又先后死了两任丈夫,胸襟不免偏狭,如今又身居皇姑与太子岳母双重份位,很有些不容被玩弄于股掌的心性。她被疑怒冲昏了头,又带着急于探究真相的迫切,登时也不多想,叫手下备了肩舆,便往刘进所查知的宋若昭寄宿之处匆匆而去。
此时已近申时,宋若昭和阿眉正帮衬着主簿的老妻生火做饭,准备一天中的第二顿晡食。在过去的两日中,若昭蜷在屋中昏睡,有时醒来看到阿眉的身影,或者哪怕听到阿眉在院中与主簿老妻说话,便觉得安心。李万遽然扑过来的凶恶嘴脸,德宗深不可测的天子威严,以及普王叫人不安的暧昧眼神,只是短暂地攫取了宋若昭的意识。当她恶梦几场后,阿眉淡漠但冷静的神情,反而显得亲切,将若昭拉出了惶恐。
她二人正忙碌,门外一个细嫩的嗓音道:“宋阿姊与眉阿姊可在?小妹薛涛来拜。”
已略有些偏斜的阳光中,薛涛穿着淡青色茱萸花纹的襦裙、外罩颜色发旧却干净整洁的沙红半臂,盈盈娆娆地立在那里。宋若昭微微一怔,这薛小娘子不过三日未见,怎地整个人都狠狠一变,虽头上戴着墨绿色帻巾,常服窄袖,是仆妇的装束,但初遇时伶仃困窘的模样荡然无存,眼下看来,那面貌神气,倒真是长安城出来的官家娘子。
薛涛见到宋、眉二人恰在院落中,小女儿家的雀跃情态跃然眉间,欣喜地向二人奉上一个葛巾布包,道:“这是小妹在城下做杂役的酬劳,陇州军带来的糗粮,吃起来很香,没有怪味,小妹给二位阿姊带来尝尝。”
阿眉倒不推辞,接过布包,道:“你不是寄宿于城中客邸为仆,怎地去了守城军中?”
薛涛坦言:“那日幸遇两位阿姊,听到阿姊们议论城外佛寺巨木隐患,小妹便于当日求见了守城的韦将军,禀报此事。韦将军得知吾阿父乃官身,便多有照拂,遣吾去膳棚为役。”
“嗬,原来是拿我二人所谈,去换了功名利禄。”阿眉笑道。她自负识情断事犀利过人,因此最不喜被糊弄,薛涛如此实言相告,她倒不觉得这小娘子的心机有何可厌,不过是求个生计罢了。
宋若昭则恍然大悟:“昨夜天边有火光,难道是韦将军烧寺?”
薛涛道:“正是,小妹清晨起来生灶,听过往的军卒议论,那佛寺叫玉明寺,被韦将军遣将士去烧了。”
“那僧众何所往?不会一起烧死在里头了吧。”阿眉故意道。
“怎会!韦将军仁心,自是叮嘱放火之前须遣散僧众,今早小妹还听说,有沙弥请求入城,来投奔奉天的亲戚。”
阿眉见薛涛一脸认真,提到“韦将军”三字时,口气崇敬得紧,不由心中暗暗一笑。
她料想薛涛怕是情窦初开,对韦皋生了心思,刚想揶揄几句,忽听门外呼喝声起,紧接着涌进两名窄袖袍衫的仆从,“啪”地推开背对院门的薛涛。薛涛身量未足,不免力弱,险些跌个跟头。
三女尚未反映过来,延光公主已经由人搀着,面色铁青地移步院中。
延光公主虽已人到中年,但姿色雍容端丽。因为发色乌黑,她喜欢梳披发单髻,让满头青丝充分展示。又因体态婀娜、肤白胜雪,便是如此初冬时节,她仍穿着露出大片脖颈的交领襦衫,下系高腰八幅长裙,裹着边缘饰有银貂裘毛的蜀锦披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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