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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

    爹怕踩脏我那双新鞋，早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拿着铁锹把村东头那段从来就没见干爽过的烂泥洼，用干土垫出个道眼儿，然后又用脚踩吧踩吧。便又急忙回来往烟口袋里又装了几把旱烟，准备送我。

    “唉呀，大侄要进城了。啧啧，这还差不多，让我瞅瞅。”二娘笑的合不拢嘴，她的目光从我脚上的“回力”鞋、“的卡”裤、“的卡”上衣，最后又落到我肩上挎的书包上，“为人民服务”几个字鲜红鲜红的，那还是老叔送给我的，一直没舍得用呢。

    二娘拿出来一对上面绣着“鸳鸯”的枕巾，“二娘也没啥给你的，拿着吧，孩，好好念书。”我冲着二娘只是一笑，抬头看着满院里来送我的人。

    一双双长满老茧而又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有的给一斤的、五斤不等的粮票，有的给五毛、一块和二块钱的，有的拿来刚刚煮好的鸭蛋，还有豆面饼（里面带油盐的）、肥皂牙膏等等，把个书包塞的鼓鼓的，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了。

    “你可别忘了我们呀。”听到那大舌头口音，便知道是铁蛋儿来了，英和我小年级的同离的老远看着我，自愧不如的样，她们早已经下地干活了，我冲她们招了招手。

    铁蛋抽着鼻眼圈儿里汪着泪水，塞给了我五斤粮票。

    “班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拍了拍铁蛋儿的肩膀。铁蛋擦了把眼睛，笑道，“等你夏天回来，咱们还去偷瓜。”大伙哈哈笑了起来。

    “给，一点心意。”这时，球也来了，他拿出来二块钱，“这个你还要不要了？”球说着打开了包在纸里边的一块砖头。

    “哈哈……”我跟着大伙又笑了起来。

    “嗨，走吧，到车站还得个多钟头呢。”爷爷摸着我的头，忍痛割爱地说着。

    “大哥，那两本书你还没给我们讲完呢，可别忘了买小人书啊！”弟弟妹妹又一次提醒着我。

    “嗯，你们在家可得好好听话干活写作业呀。”妹妹看着我说完又调皮地做个小鬼脸。

    我老远就看着老奶奶拄着拐棍儿蹈着小步，到这会儿还没走到跟前。“老奶奶，慢着点。”我急忙上前跟老奶奶打了声招乎，又安慰了几句。

    “走吧。”爹吐掉了烟蒂，扛起了行李。

    我回头四下望着，可怎么也看不到母亲。“你们别送了，都回去吧。”我有些后悔怎么没说句谢谢的话。我冲着乡亲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挥了挥手，含泪告别了那两间茅草屋，告别了那满是泥土气息的小院，告别了家乡的父老、亲人们，转身迈开了脚步……

    痴情的大黄狗一小跑地紧跟着我，那样好像要跟我一起去陪读。

    “咣当，嘀嘀……”——妈妈似乎感觉到汽车开动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一块肉真的从她身的上掉下来了，“嗨。孩从小连口奶水都没尝到，就这么……走了。”她手里还攥着准备送我上的鸡蛋，在园里一直默默地流着泪水，把“鸡蛋”的事忘了。

    母亲生我那年，正赶上“年困难”时期，没有多少粮食，一家人大部分靠米糠、菜叶儿甚至是树叶充饥，因为营养的缺乏，母亲根本就没有奶水，是她硬是把我用小米汤一口一口喂活的。第二年母亲又怀上第二胎，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接下来，就是第胎、第四胎……直至“计划生育”，母亲共生了八个，其中有两个夭折。

    母亲因为没能让我吃到她的奶水，心里一直感到内疚。每次家里做好吃的，她总是让我多贪点儿，有时还担心弟弟们发现，她就偷着给我留着。

    那年，赶上个“埋汰秋”季节，连续半个月的阴雨，地里泥泞不堪，生产队分的庄稼杆儿只能靠人力往回肩挑背扛。这回，我背起来捆湿涝涝的高粱杆，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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