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春，伦敦希斯罗机场，四周人来人往，孟筱真站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左顾右盼，眼神惶惶，神情中的那点希冀越来越灰暗。

    “走吧。我早就说过了，他不会来。”一旁守候多时的孟如雪走上前，声音很轻，带着疲惫而坚定，衣着精致。

    “你很高兴么，妈妈？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孟筱真计划中对母亲表演云淡风轻，假装微笑，嘴角却哆嗦着笑不出来，索性抿紧了唇，目光灼灼。

    孟如雪突然有些心软，逼着才20岁的女儿在短短一天内洞察至亲至爱之人，在所谓的无奈背后，隐藏的狡诈推诿和自私自利，的确有些残忍。可是，若不是事发突然，她又何至于此？

    她旋即抿抿唇，伸手抓住孟筱真的胳膊肘，试图拖着她往前走。

    孟筱真不动，试图摆脱，眼神还是执着往外漂。

    孟如雪深深吸口气，稍微抬高了点声音，有些不耐烦：“别看了，要来早来了。”

    孟筱真眼里瞬间涌出泪光，倔强地盯着母亲，复又垂首盯着地面后，眼泪珠子才大颗大颗似珍珠般簌簌而下，但她咬紧了唇，憋着不发出声音，似乎只要漏出丝哭声，就彻底输了一样。

    孟如雪看着女儿微微颤抖的肩膀，大颗的眼泪，除了心疼，还有愤怒和不甘，她忍不住了：“别哭了。哭有用么？一点用都没有。”

    “他要是真爱你，会逼着你答应这所谓的培训和考验？会看不出来你一直强颜欢笑不快乐？”

    “他要是真爱你，会舍得让他的家人那样对你？那是考验还是高高在上的蔑视，你真的分不清吗？”

    “他要是真爱你，会不敢为了你与父母抗争？好，他爱家人，所以他舍不得与家人翻脸，可是，他爱你，又怎么舍得让你吃苦受累？这是爱吗？爱还分三六九等么？你得到的是第九等的爱？”

    “别把你们想象成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不配！他做过的哪件事比得上罗密欧的勇气？”

    昨夜母亲的话还历历在耳，孟筱真一门心思咬紧牙关拼命抑制哭声，眼泪却一直没停。怒火冲上中年女子的脑门：“愚蠢至极！你还要蠢到什么时候？”

    孟筱真愣住了，这是母亲第一次骂她蠢。从她记事起，妈妈就告诉过她，蠢这个词不要轻易使用，说话者通常是带着轻蔑，去全盘否定别人的智商和情商，狠狠打击别人以突显自己的优越感。

    她不禁抬起泪眼婆娑的面庞看着妈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犯傻。

    这话一出口，孟如雪也愣住了，犹记当年她的母亲指着她的头骂她蠢货时的痛心疾首，自己那时心如刀割。此后数年，经历颇多，母亲已经不在，那句“蠢货”却成为自己的心中刺，每每遇事，就把这话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揣摩品味，提醒自己千千万万不要重蹈覆辙，遇到困难，总是习惯把各种设想在脑中演习千百遍后方才会做决定。

    在孟筱真小时候，她便一次次教导她：“可以笨一点，傻一点，慢慢来，但是不可以蠢。”笨还可以学，傻天生带着亲昵地打趣，而蠢是无可救药，是带着鄙视的高高在上的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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