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非没有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其实也是有过类似的准备。我站在门口，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那些以前的事情，以各种各样的面容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硬要形容成枷锁也是不妥当的，因为就这样生活了两百多年，即便是枷锁也早已习惯了。那个家伙也看着我，我和它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却很少去干扰对方的生活，这大概也是导致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我一直以为我身为伴生自然是很懂它的想法，我只是理所应当地认为：它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走出大门，看着它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轮廓一点一点消磨进空气。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它，这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们需要去适应一些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东西。我仔细把门锁好，钥匙转动的声音好像都变得悦耳了一些，然后照例把钥匙甩上屋檐下的挂钩，最后用指甲一点点抠掉墙上的灰白，牌匾回头再找人换一块吧，离开还是漂漂亮亮为好。

    “鸢？”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我面前，前座的玻璃缓缓摇下，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我点点头。

    “约车居然约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山路不是很好走，稍微晚了一点，抱歉。”留着胡茬的中年男人如是说。

    “没关系，明天的航班，今天耽搁多久都没关系，只要能在晚上到机场就可以了。”我打开车门。

    “兄弟，听你的口音，本地人？”司机递过来一包烟。

    “谢谢，戒了。”我婉拒了他的好意，“算半个本地人吧。”

    “其实我也算半个本地人。”他收回手，“我家以前就在镇子东边，不过很的时候我爸要到市里做买卖，结果全家人就跟着搬过去了，好久没回来过了。”

    司机很健谈。

    “时候能记住的事情不多了，最有意思的事情大概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乡亲们一起宴会了。那时候不懂事，特别喜欢吃我妈做的年糕，就跑去厨房里偷吃，结果吃得太多闹肚子，大过年给送去看医生。我在人家家里又哭又闹，差点被我妈揍一顿，结果人家医生开了药，当天下午就活蹦乱跳的了，晚上还跑出去跟着大人一起游行。”

    “也不知道现在镇里怎么样了？”中年男人自己叼住一支烟，“介不介意？”

    “没事。”我摇摇头。

    “最近镇子怎么样了？”他继续问着。

    “没什么变化吧，和以前差不多。”我愣愣地看着窗外。

    “人呢？”

    “没什么年轻人了吧，都想去外面来着。”

    “大家的关系呢？”

    “都是乡里乡亲的。”

    “还是镇子好。”男人把烟头扔出窗外，感慨着，“原因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觉得镇子好，比外面强。”

    “确实。”

    “还回来么？”

    “应该吧。”

    “总觉得你很面熟，加个微信吧，想回来时候也可以找我。”司机掏出手机，“免费。”

    “对你来说很重要么？镇子。”我问中年男人。

    “说老实话，很多关于镇子的事情都记不清了，而且现在回去的话，恐怕认识的人也不剩下多少了，但是你知道的，就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算十年二十年不回去，靠近它的时候，你还是会有属于它的感觉。”男人很认真地扫描我的验证码，“人大概就是这样吧，看上去很矫情，但是你也应该会有这种感觉吧？没法切断的。”

    车开得很慢，也少了很多颠簸。下车的时候，男人还摇下窗户朝我挥了挥手机。机场的广播正在播报下一趟航班的信息，身边来往的人群奔向着下一个目的地。

    “您好，您的机票。”这是服务人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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