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听她言语中提及到天子二字,惊得毛发直立,连忙看了看左右,见没什么人注意,这才凑近些道“这可是在外头,大庭广众,人多口杂,小心一个言语不慎,平白招了祸端”
陈芸晃过神来,也自知失言了,就咬了咬唇不说话,默默端起青花盖碗品了口,压了压惊。
可巧有一个老学究在这时闯了进来,堂倌小刘刚伺候完一桌客人,正要去接待下一桌客人时,不偏不倚瞧见了他,于是也不急着跑生意了,慌慌张张堵到在门口,掀眉瞪眼,怒喝不止。
“呔,你给我站住我早警示过你,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前两回,那是看你落魄可怜,我才不计较你吃了霸王餐,但这一次,我们掌柜发话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闯进来”
老学究尴尬地笑了笑,试图商量道“要不先记在账上,等将来我发达了,双陪还你”
“不行”堂倌小刘态度强硬,“真不是我说你,你也活了四五十岁了,怎么越活越不要脸”
“你说说你,咱们一条街住着,这条街上大大小小的馆子,你哪一家不该欠些要我说哪,你也别去考科举了,我掰着脚趾头给你算一算啊,你这也考了三四十年了,眼瞅着大半截身子入土了,如今连个举人也不是,何必再瞎折腾呢不如好好寻条生路,也省得让人瞧不起”
老学究听着堂倌的讥嘲,不禁也联想到自己在科举场上屡试屡踬,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又悲又叹道“一辈子都陷进去了,何妨再耽误几年堂倌,你就行行好吧,容我再该欠一次,权当积德行善了,若将来我能中举,定会加倍偿付欠你们的饭钱”
堂倌小刘想也不想,道“可不是我心狠,实在是我们掌柜的老早发了话,他说,你若还敢来蹭吃蹭喝,定要找几个武夫打折你的狗腿我劝你哪,还是别拦在门口,挡我们掌柜的财路,不然我们掌柜的从外面进来,看你一个不顺眼,弄不好,你就成了瘸子啦”
老学究见堂倌小刘语气不善,已经是下逐客令了,基本算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不由在心里打了退堂鼓,可他实打实饿了一天一夜,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响个不停,宛如翻江倒海,只好老着脸皮,奴颜婢膝道“算我求你了,还不成吗你就再通融这一次吧,我实在是饿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今早,连看书也看不心里去了”
“得了,你又开始撒赖放刁”
堂倌小刘有些厌倦了,已经开始上手赶人。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开门做生意,我告诉你,我已经吃一堑、长一智,再不会同情你啦”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老学究一边抵抗堂倌小刘的强势驱赶,一边厚着脸皮恳求。
“求你了,求你了”
这时候,馆子里三六九等的客人开始议论开来。
有人心善,看不下去,嘎声道“小刘,这人也是个可怜,考了大半辈子科举了,连榜也没上过,你就顺手帮一把吧,左不过是饶他一顿白饭,万一将来他真发达了,还能不对你投桃报李”
有人思维清晰,见解独到“兄弟说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人家开门迎客,做的是一手给钱、一手交货的买卖,如今你要让人做赔本买卖,试问天底下谁愿意干”
小刘见馆子里的客人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热闹,再回头瞧了眼鹑衣百结的老学究,不禁面露鄙夷,讥讽道“他是可怜,连考了十几次,至今也没中举,可他有手有脚呀,谁也没拦着他,不让他想法子谋生路。说来说去,还不是他自己懒吗”
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净说风凉话“哎呀,快把他赶出去,这人一脸穷酸相,谁见了谁倒霉,我可不想吃一顿饭,无端招了一身晦气,回头闹得家宅不宁,可怎么办”
陈芸听一屋子人哜哜嘈嘈,说法不一,只得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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